她向人打聽蕭瑜住處。
大部分劍修們看到有年輕女子打聽蕭瑜,都露出警惕之色,其中還有個留短髯的劍修語重心長告誡她說:“這位師妹,你是哪個峰的?大好年華,不用來修煉,學那些凡脂俗粉追逐英俊男子作甚?蕭師弟雖然年少有為,天資卓絕,可他生平最厭女子糾纏……人家有青梅竹馬的小情侶,隻等著日後成親呢!”
洛涓差點被嗆著,咳嗽了兩聲,也覺無話可說。
難道叫她分辯說“我就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小情侶”?
幾乎所有打聽的人都不告訴她,她也沒法子,隻好轉而打聽蕭七郎的洞府。
這個倒是順利,顯然也沒人覺得她會去覬覦堂堂元嬰劍修蕭七郎。
“蕭真君的洞府在峰頂左側,那片最豪華的莊園就是。”
等到洛涓終於到了地方,終於知道何為“最豪華的莊園”。
和許多劍修宿茅屋,衣荊棘不同,蕭七郎的莊園洞府,充滿了人家奢豪氣息。
甚至比蕭家本家大宅還要富麗堂皇。
蕭家好歹自恃修真大世家,要端著點仙家氣象,追求清雅凝重,蕭七郎的莊園卻是鎏金瓦,白玉地,整個閃閃發光。
大紅猩猩氈隨意當作地毯鋪到莊園外麵的泥地上,任人踐踏。
不說車水馬龍,這裡卻是人來人往,熱鬨異常,三三兩兩的修士從莊園裡走出來,都身帶酒氣,服侍的童仆婢子不說一定有靈根,卻一定長得容貌姣美。
且有數十樂師,通宵達旦地奏樂。
樂聲傳遍莊園內外。
這裡不但奢豪,還是人間的奢豪方式。
不但是人間的奢豪方式,還是人間放蕩形骸的單身貴族男子的奢豪方式。
以至於洛涓都愣住了,直覺自己與此處格格不入。
一個小僮見她怔怔站在門口,好意詢問說:“這位姐姐有事嗎?”
洛涓道:“這裡總是這麼熱鬨嗎?”
蕭瑜這些年就是在這裡生活的嗎?是什麼樣的生活方式?
這麼吵鬨,他怎麼修煉?怎麼練劍?
“不哇,”小僮搖頭晃腦,“主人辦酒宴時,才會這樣。”
“主人何時辦酒宴呢?”
“主人想辦酒宴時,就會辦酒宴。”
“哦,”洛涓有些無言以對,道,“主人經常想辦酒宴嗎?”
“如果不閉關修煉的話,主人還挺經常辦的,”小僮笑眯眯說,“我是凡人,我們一般都在這裡服役十年,我哥哥以前也在這裡,他待了十年,主人隻辦了一次,我來才兩年,主人已經辦了七八次了。”
洛涓忍不住就接著他的話問:“你很喜歡酒宴嗎?”
小僮笑眯眯的:“喜歡啊,又熱鬨,又有好吃的,還有賞賜。”
洛涓直起腰,摸了一塊金子給他,道:“姐姐也有賞賜給你,你去向主人通報吧,就說洛涓來找蕭瑜。”
小僮高興地接過金子,歡天喜地地把“洛涓來找蕭瑜”念了兩三遍,就一溜小跑跑回了莊園裡。
莊園裡出來的人漸漸稀稀落落,樂聲也漸止,天色漸漸晚了。
越是熱鬨的酒宴,散時便越是淒清。
曲終人散。
連她這不是局中人的,都感覺到了曲終人散的滋味。
蕭七郎為何要執著於辦這種酒宴呢?
等了一陣子,莊園門口已經隻剩下她一個人,太陽的最後一縷光芒也隱沒在山那邊不見了,她耳邊終於聽到一個聲音:
“進來吧。”
洛涓恭恭敬敬說了一聲:“是,前輩。”
她走進金箔裹邊的朱漆大門,走過鋪著大紅猩猩氈的甬路,走過金魚池,走過垂柳,走過繁花似錦,最後被引導著,走進了四方滴水簷的室內。
這裡不是大廳,但地上全部鋪滿漢白玉,所有的家具陳設都有一種異域風情的富麗堂皇,黃金香爐上鑲嵌著各色寶石。
頭頂上鮮豔的壁畫也不是正常中土風格。
這是一處內廳,並不大,通常用來接見人數少的親近客人。
穿著一身黑色厚重絲織物的長袍,露出脖子和手腕的蕭七郎負手背朝她站立。
洛涓客氣恭敬地行禮:“蕭前輩,我來找蕭瑜。”
“我知道。”蕭七郎轉過身來,臉上和那些賓客一樣,帶著酒後的酡紅。但是他眼底帶著青色,臉色疲倦,甚至還歎了口氣。
洛涓暗暗心驚。
但她麵上仍不動聲色,聲音清朗,不徐不疾:“那麼,請問蕭瑜何在?”
“他喝醉了,在後院。”蕭七郎說,“你去看看他吧。”
他厚重的黑色絲綢袖子一揮,一道銀色的細細光芒就直朝著後院延伸過去,好似一條線,給她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