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 擁有一雙倔強而固執的黑眸。
談馨失笑,年輕真好啊。無所畏懼, 好像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喜歡到永遠。
山無陵, 江水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真是動人的詩詞。
等到年紀稍大一點,嘗夠了苦頭,才會明白,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尤其是感情。
隨著圓舞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 她後退一步, 笑道:“一切都結束了,季宴。”
言罷, 她再無留戀,轉身走出了舞池。
季宴胸口一窒,巴巴地跟在她身後, 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奶狗。
大廳裡,音樂已經換成了交際舞的伴奏,客人們各自作伴,和著節奏緩慢地擺動。
談馨轉過身, 眼裡是不容置喙的拒絕。
少年攥緊掌心, 垂眸看著她, 小聲道:“雖然我不知道這裡麵有什麼誤會,但至少,有一點我很確信。”
他上前一步,握住女孩的手腕,將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道:“這裡,除了談馨,裝不下任何人。”
少年的心跳強而有力,一聲蓋過一聲,和他的話語一樣,讓人不自覺想去相信。
談馨曾經有一部很喜歡的電影,兩位女主角先後進了男主角的心裡,詢問那顆像椰子的心,他愛的到底是誰。
可是,這兩個女孩子,分彆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男主角的心不會撒謊,卻會變。此時所愛,彼時未必。
談馨收回自己的手,低聲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愛是怎麼一回事。”
但教會他的人,不會是她。
季宴停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手心,皺起眉。
這種時時刻刻想念一個人,想一直守護她的感情,如果不是愛,又是什麼?
他不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餘昊從身後捶了他一下,問:“發什麼呆,女朋友都跟人跑了,你還在這愣著呐。”
季宴抬眸看他,道:“談馨不是我的女朋友。”
餘昊一愣,竟然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受傷。
他摸了下鼻子,道:“沒道理啊,小馨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你的嗎。”
季宴冷睨他一眼。她不喜歡他,她恨死他了。
餘昊又嘴欠道:“不過說真的,就算小馨變心也能理解,她剛才一路走過去,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邀請她跳舞,那些人裡麵,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你強,你除了臉,也沒彆的優點了。”
季宴懶得跟他廢話,揉了揉眉心,倚靠在牆壁上。
“走走走,讓我安靜一會。”
餘昊偏不,幸災樂禍道:“讓你以前不抓緊,現在人不要你了,你丫活該。”
說完,趁季宴沒發飆,先溜走了。
季宴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
熟悉的,但又不完全熟悉的字跡。是那個人寫給他的。
他之所以將其稱之為“那個人”,是因為,他打從心底拒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和他一樣,字裡行間,都在訴說——你與我不同。
行文很倉促,看得出來,“他”當時很急躁,大概是擔心沒有寫完,就清醒過來。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正確的。
紙條上說,談馨擁有十年後的記憶,而那時,他們已經離婚四年。
並且,他們的婚姻並不幸福。
那個人說,十年後,談馨會死於一場人為的車禍,如果他保護不了她,那麼“他”會奪取這具身體的使用權。
後麵似乎還想說什麼,隻是沒有來得及,酒精的時效已經過去。
季宴將那張紙條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
這是第四次。
第一次是ktv,接著是s大,再然後,是盛和酒店。
為了查清上次在酒店發生了什麼,季宴曾經調過盛和酒店的監控。
酒店裡未被使用的總統套房,為防止惡性的盜竊行為,房間裡的針孔攝像頭是開著的。
監控錄像裡的“他”,為了長時間保留意識,喝了不少酒,可是效果並不好。
因為體質原因,喝少量,他會變成“他”,可是攝入過量,則會真正地喝醉,徹底陷入沉睡。
在這種完全劣勢的情況下,那個人卻說,會奪取這具身體的使用權。
並非虛張聲勢,他為什麼有這種底氣。
究竟為什麼。
***
談馨不想承認,季宴受傷的眼神,讓她有一瞬間的愧疚。
她也清楚,她該討厭的人,不是現在這個,無辜的,並未對她造成傷害的男孩。
她這是遷怒。
可是,就算是遷怒好了,隻要能和他劃清界限,怎麼樣都好。
一路過來,有不少人向她邀舞,她一一禮貌地拒絕了。
孔佳佳咂舌。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拒絕彆人後,對方非但沒有一點不悅,反而各個都高興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她道:“小馨,我真是不得不服你了。你是天使吧,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係的天使。”
談馨忍不住笑道:“你怎麼不去跳舞。”
孔佳佳有些難為情,說:“我不會,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宴會,也沒人教過我……”
她一向敏感,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談馨抿起唇,小聲道:“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本來也不會的,因為季宴說請我跳開場舞,我沒辦法,才臨時去學的。”
孔佳佳一聽,果然就笑了,道:“那你真厲害,臨時學,都能跳得這麼好。”
“沒辦法,因為怕當眾丟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