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談馨坐上回家的公交。
她沒有告訴葉嵐,自己今天要回家, 最近公司很忙,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讓母親變得更加忙碌。
算是給她的一個驚喜。
好在時間還早, 剛剛七點半,車上人並不多。
談馨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插上耳機,聽著歌。窗外飄著細雨, 樹葉的綠色幾乎要流淌出來。
鮮活的早晨。
葉嵐每天上班的時間大約是八點,回到家,她大概正在用早餐。
想到這裡, 女孩的唇角不自覺綻開一抹笑。
停站, 下車。
公交車站距離新苑隻有兩三百米的距離, 她撐著雨傘, 徐徐地往前走。
腳步驀地停頓住。
前方,是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年,在雨裡漫步, 雙手插在褲兜裡,神態懶散。
製服濕了,棕黑色的短發也是濕的, 雨水順著前額滑下, 將那張帥氣的麵龐, 分割為兩份。
他抬起眼,看到談馨,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是一絲狼狽。
但他很快掩飾了過去。
少年勾起一抹熟悉的痞笑,道:“回來啦,也對,下雨天不可能軍訓的。”
談馨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季宴彎腰走到她的傘下,一雙深邃的眸直直地看著她,低聲道:“是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談馨愣住。
“他又出現了?”
季宴低笑了一聲,道:“也許吧。畢竟,我和‘他’都想見到你啊。”
談馨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把雨傘塞到他手裡,道:“回家吧,換身衣服再去學校。”
季宴握住那把傘。
手柄上還留有女孩的體溫,溫暖的,叫人留戀的溫度。
他道:“為什麼關心我。”
談馨沒有回答,轉身走進雨幕裡,走了兩三步,被身後的男孩拉回傘下。
季宴把她圈在臂彎裡。
他低喃道:“短信不看也不回,不論借誰的號碼打給你,你都不接,去學校找你,你也躲著不肯見我,我是病毒嗎,就這麼……討厭我?”
少年的嗓音裡,包含著無限的委屈,憤怒,還有一絲小心掩藏的難過。
談馨閉上眼,輕聲道:“放手。”
季宴依言放開她,隻是依舊靠得很近,他自虐一般,緩緩說道:“談馨,你對我夠狠,卻不夠絕,你要是真的絕情,就應該不管我的死活,見到我就讓我滾,滾得遠遠的,那樣,也許我就會真的放棄你了。”
談馨道:“你放不放棄,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這是季宴聽到過的,最傷人的一句話。
言外之意,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改變心意,而且也根本不在意。
季宴皺了下眉,胸口傳來的鈍痛,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原來,他也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刀槍不入。
血肉之軀,到底是會受傷的。
他點點頭,輕聲道:“如果,我今天沒來過就好了。”
說完,轉身離開。
談馨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呢喃了一句“抱歉”。
少年已經走遠,並未聽見。
***
談馨回到家,葉嵐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見到談馨,整個人都愣住了。
“小馨,你今天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軍訓一個月嗎,這才兩周啊。”
談馨道:“因為近期下雨,所以暫停了。”
葉嵐聽了,自然是高興的,拉著她詢問住宿生活,還有軍訓有沒有吃苦受累,談馨撿了一些開心的說給她聽。
她道:“媽,時間不早了,您不去公司嗎?”
葉嵐最近跟從前商場上的朋友合夥弄了一個廣告公司,因為剛起步,忙得很。
果然,她媽一聽,就糾結起來,既想留在家裡陪女兒,工作又走不開。
談馨道:“我會在家裡住兩天,咱們晚上再聊。”
葉嵐隻好點頭,道:“媽儘量早點回來。”
說完親了下女兒的臉蛋,換鞋出門了。談馨送她到門口,葉嵐打開報箱,收了今早送來的晨報。
她忽而皺了下眉,道:“小馨,這不是給你的信嗎,沒署名啊。”
談馨走過去看,而後愣住。
的確是給她的信,熟悉的,張揚的字跡,是季宴今早冒雨送來的。
葉嵐急著去公司,把信交給她,上班去了。
淡紫色的信箋,隱約有一絲紫羅蘭的香味,談馨握在手裡,覺得有一點燙。
讓她想起,方才被季宴攬在臂彎裡,男孩身上那種灼人的溫度。
談馨靠在沙發上。
那封信,就擺在麵前的茶幾上,該不該拆開,成了最大的難題。
她應該像處理那些短信一樣,把這封信一並銷毀,乾脆利落,可是季宴委屈的嗓音總是在耳畔響起。
夠狠,卻不夠絕。季宴是這麼說的。
談馨拿起那封信箋,略一停頓,將那封信扔進了垃圾桶裡,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