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1 / 2)

尹似槿試圖打開玻璃圓柱,但不管他怎麼努力,總是傳出冰冷的密碼錯誤提示音。

周圍仗馬寒蟬,沒人敢出聲,那四名黑西裝保鏢甚至下意識向後挪動,隻有尹臣麵露擔憂,輕喚了兩聲“少爺”。

尹似槿仿佛聽不見周圍任何聲音,當耐心終於告罄時,他開始捏起拳頭,用力砸在玻璃圓柱上,仿佛不會疼,一下比一下用力。

特殊材質的玻璃上發出沉重悶響。

尹臣於心不忍,匆忙上前兩步:“少爺,您彆急,我來幫您。”

然而他人才剛靠近,手尚未觸碰到那玻璃柱,就被尹似槿掐住手腕。骨骼錯位的聲音很輕,可在周圍死寂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滲人。

尹臣痛得臉色扭曲發白,整隻手充血,蒼老的手指蜷縮顫抖,他乞饒般又喊了聲少爺,弓下腰身。

尹似槿側頭看著他,臉上幾乎沒有屬於人類的情緒,聲音沙啞而低沉,如同從幽黑無底的深淵中傳來:“不準碰它。”

話音沉沉落下,他長臂一揮,看似輕巧乾淨的動作,卻將尹臣甩出極長段距離。

尹臣倒在地上,扶著已經痛到麻木動彈不得的手臂,額上冷汗直冒,怎麼也起不來。兩名黑西裝保鏢,唯唯諾諾挪了過去,將尹臣扶起。

三人站在那兒,悚然望著尹似槿,再不敢輕易靠近。

尹似槿收回目光,仿佛之前什麼也沒發生,繼續用手砸玻璃,近乎自殘般堅持。指骨破了皮,越來越多鮮血染上玻璃,他也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模樣。

少年黑發淩亂,掩映著陰戾的眉眼,側顏肌膚白得泛出寒意,原便天生鮮紅的薄唇,此刻宛如塗上了人血般豔冶。

荊梵音聽見靡音一聲抽氣,她自己也嚇得心跳停了一下。

尹似槿雖然很高,但還是很難想象,那麼纖細的少年身體,竟然能單手折斷一人手骨,隻看似隨意一揮臂,就將人甩出老遠,爬都爬不起來。

荊梵音心慌得手腳開始發冷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給女主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劇情點,居然在今天,而她還在現場,很有可能成為一隻被殃及的小蝦米。

靡音雙手抓著荊梵音的胳膊,害怕地往她身後縮,腦袋都藏到她肩後,嚶嚶欲哭地悄聲說:“姐姐我害怕……”

荊梵音:是,我也害怕!

荊梵音臉發白,不敢動,呼吸都儘量放小,害怕會引起前麵正自殘的那位少爺注意。然而,當她看見尹似槿那隻漂亮的手,幾乎血肉模糊時,眉心一緊,到底是心軟了。

她還記得這一星期以來,他每天下午幫她手臂的傷,換傷藥和紗布,動作又穩又輕柔,除了第一天幫她把枝葉木屑挑出來,後麵幾天幾乎沒讓她痛過。

如今看他自虐般毀掉那隻讓人賞心悅目的手,荊梵音心裡就開始陣陣發酸,越來越覺心疼。

她目光從尹似槿的側臉,挪到他身下護著的玻璃空心柱,瞧見裡麵泥土淩亂,依稀還能瞧見一些根須從淩亂泥土中探出來。

荊梵音仿佛忽然抓住了什麼重要脈絡,甚至來不及多思考,她便喊了出來:“有根就能活!”

猶如擊破死寂的一聲鼓鳴。

其他人都驚愕地看向荊梵音。

唯有跪在地上的尹似槿,似乎聽不見,還在用早已鮮血淋漓的手,砸擊材質特殊、槍彈也無法打穿的玻璃柱。

荊梵音蹙緊眉,撥開靡音抓著她的手,小心翼翼上前半步,嘴裡還在喊著。

“有根就能活!”

“哥哥,有根就能活!”

“尹似槿,有根就可以活的!”

她小半步小半步靠近,見尹似槿動作漸漸緩慢下來,對她靠近的行為也沒有表現出抗拒。

荊梵音在距離他還有一步的位置停下,緩緩蹲下身,雙手乖巧縮膝上,做出副毫無攻擊性的模樣。

“哥哥,你比我懂得多,你知道的,有根就能活,它根還在,你一定能把它重新養好的。”

尹似槿的手徐徐落下,血的赤紅與肌膚的瓷白,形成駭人的鮮明反差。

他很慢很慢地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看見的梵音的臉。嬌小的麵龐隻有巴掌大,眼睛圓潤,眼尾微翹,眸珠清澈乾淨,似盛了兩泓山泉,似醉非醉的朦朧,嬌時憨態可掬,笑時月牙彎彎,型如桃花瓣,既清純又媚人,小鼻纖挺嬌俏,櫻唇開開合合,軟糯說話時,露出整齊皓潔的素齒。

“哥哥,有根就能活的。”

他聽見她說什麼了。

有根就能活。

“哥哥,你養了那麼多花,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也一定知道,植物根還在,希望就在,你能把它重新養好的。”

沒錯,植物根在就能活。

就算根都沒了,隻要還給他留下一段莖葉,他也能扡插生根,把它重新養好。

荊梵音背著書包,乖巧蹲著不敢動,一遍一遍說,說得嘴都快乾了,才終於看見,尹似槿那漂亮如死物的琥珀眸中,光影一點點漾開,似乎聽進了她的話,身上壓抑的暴戾氣息漸漸褪去,慢慢恢複了些熟悉的溫柔。

她心裡高興,也顧不得渴了,繼續自言自語般跟他說,聲音儘量放得很輕柔。

她看見他腦袋動了動,鮮紅如血的唇微微張開,沙啞地吐出兩個字:“……梵音?”

“是我!哥哥!”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點,荊梵音深吸口氣,漾開笑,又不敢笑得太過分,怕再刺激他。

她斂了斂笑,小心伸出手指,指向尹似槿身下的玻璃柱,說,“哥哥你彆緊張,你再想想密碼是什麼,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尹似槿長睫往下一合又掀開,目光極緩慢地從梵音臉上收回,重新落在身下的玻璃圓柱,他看著,安靜了良晌,才輕輕“嗯”一聲,滿是鮮血的手抬起,準備重新嘗試打開旋轉式密碼鎖。

荊梵音看見他手上的血滴在密碼鎖上,心口一絞,有點難受,一時忘了要安靜,以免刺激尹似槿。

她匆匆脫下一邊書包帶,拉開拉鏈,拿出包紙巾。荊梵音抽出張乾淨紙巾,小腳朝前挪兩步,靠近了就要去給尹似槿的傷手勉強包上。

然而,即將碰上時,那隻血糊糊卻仍能看出指尖很漂亮的手,顫了顫向後一縮,荊梵音猛然回神。

想起先前尹臣被捏斷手骨,甩出老遠,她渾身一怔,僵硬抬頭,對上那雙光影暗淡,仍舊有些壓抑的琥珀色眼眸。

荊梵音吞口唾沫,顫著心跳開口:“哥、哥哥,血滴在密碼鎖上,會、會看不清的……”

不要動手,千萬不要動手,您給個眼神,我立馬滾出幾百米!

尹似槿凝著她沒有動作,沒有出聲,許久,才緩緩垂下眼,將被自己鮮血覆蓋的手,又伸了回去。

荊梵音見狀,猜測少爺大約是允許她包紮了。

她忍著慌張,指尖有點抖,用紙巾給他把傷手包上,血液很快滲透紙巾,但到底是暫緩了往下滴血的恐怖畫麵。

然而,紙巾太軟,容易破裂,包好了,她卻不知應該怎麼打結固定。

荊梵音正蹙眉犯難,就聽見一聲沙啞極輕緩的,“可以了。”

愣了下回神,她忙說聲好,鬆開手,抱緊書包就蹲著往後挪。

挪出安全距離後,荊梵音下巴壓在膝蓋上,看著尹似槿恢複冷靜,攏著眉心,凝思片刻,重新上手轉動密碼鎖。

周遭靜若寒蟬。

誰都怕尹似槿再次失敗,進而情緒再度失控。

但很慶幸,一組密碼轉完,沒有出現錯誤提醒,而是成功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