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chapter 33(2 / 2)

此時天色已晚,夜空星雲密布,彆墅外有射燈,將近處樹林照亮,山間起了冷霧,屋中亮著暖燈,往外麵一望,便猶如人間仙境。

而跪坐床前的少女,烏發如綢,披落滿肩,桃花眸盈盈生輝,像是映滿了夏日暖月的光芒,比身後割裂玻璃牆外,整幅夜林山嵐,還要絕色幾分。

荊梵音保持微笑,被他盯得心裡有點發毛,正想喚一聲哥哥,就見尹似槿稍一闔睫,輕輕“嗯”了聲,同意了。

愣一下,荊梵音反應過來,高興地笑開,吹涼了勺子裡清粥,送到尹似槿嘴邊,發現他這樣側臥,不方便進食。

荊梵音說聲,“等一下。”將瓷盅又放回木盤,繞過床尾,爬上床,一手拿起旁邊閒置的枕頭,一手小心托起尹似槿腦袋,把閒置枕頭塞進他頸下,給他把頭墊高些。

弄好了,她又轉回來,重新捧起瓷盅,每一勺都吹涼了,再送到尹似槿唇邊。

荊梵音喂得很仔細,沒有說話,然而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很多問題,隨著尹似槿平安醒來,也一一接踵而至。

隻是這些問題,她又不知應該怎麼開口,堆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弄得自己心神不寧。

一盅粥見了底。荊梵音見舀不出什麼了,放下勺,將瓷盅放回木盤上,準備端出去,可還沒等她起身,就聽見尹似槿開口。

“放著吧,等會兒讓人進來收。”

尹似槿聲音好了些,雖然還有些虛弱,卻沒有最初那種叫人心驚的沙啞感了。

荊梵音頓了頓,才應一聲“好”,她重新坐下,垂著眸子,半晌,雙手疊在黑色大床床沿,她看向尹似槿,很認真地說:“哥哥,謝謝你。”

尹似槿笑了笑,問:“謝我什麼?”

“謝謝你今天……”荊梵音手指忍不住揪在一起,卻沒有躲開目光,仍望著他,“謝謝你今天,那樣保護我……”

聲音不自覺低小,她又想起尹似槿受傷的背了,一想起就覺得疼。

尹似槿沒有說話,伸手來,分開她糾葛一起的手指,指尖徐徐插入她指縫間,卡在第二節指關節,沒有深入,這麼執起她手,捧上她臉頰,拇指指腹在她微微發紅的眼瞼下,輕柔擦弄。

“梵音是妹妹。”尹似槿溫聲說著,“哥哥保護梵音,是應該的。”

荊梵音稍稍怔愣,感動之餘,心裡莫名生出陣疑惑。她不由自主想起劇情,雖然那都是多年後發生的事,但從原劇情來看,尹似槿對梵音靡音這對雙胞胎,可絕對沒有什麼哥哥應該保護妹妹,這種感人肺腑的兄妹情。

但就今天,他毫不猶豫將她護在身下的行為,以及那背後猙獰的傷口,無不是在表明,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他真的將她當妹妹,用哥哥的身份,想努力保護她。

荊梵音半闔眼睫,腦子有點糊塗,某些畫麵,不期而至。尹似槿允許她進閣樓花房,讓她用他的房間浴室,耐心幫她溫書,整理資料,特意給她做早餐……雖然,這些事情之後,她都會多多少少受點磕磨,但那也更像小打小鬨的欺負人……

相比他今天為她受這樣的傷,其實不值一提。

荊梵音咬咬牙,擯除腦中一團亂麻,將尹似槿捧在她臉上的手,握下來,抓在手裡。她深吸口氣,注視著尹似槿眼睛,忐忑出聲:“哥哥……”

尹似槿:“嗯?”

荊梵音斟酌著,緩慢開口:“如果……如果以後有人能給尹家帶來巨大的利益,但要求我嫁給他,你……你會同意嗎?”

尹似槿望著她,眉梢動了動,眼底探究情緒藏得很深。

荊梵音也望著他,小臉上期待的神情,卻是淺顯易懂。

半晌,尹似槿驀然笑了聲,悠然微暖,似初春第一縷風,卡在第二節指關節的手指,向下深入,合攏,與她十指扣牢了。

“不會。”尹似槿說,指腹輕撫著少女肌膚柔嫩的指背,“誰要想把梵音搶走,哥哥就弄死他。”

尾音輕飄飄,帶著笑。

像是在故意逗人樂。

荊梵音心口重石緩緩落下,長長舒出口氣,咧嘴笑了。

原本就費勁思考著怎麼跟尹似槿弄好關係,卻沒想到,原來他們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尹似槿都真心把她當妹妹看了。簡直像天上砸錢,砸得人都有點懵。

雖然不知道尹似槿什麼時候,開始真心實意認她做妹妹的,但這個現象還是很好的,就算以後有變數,現階段,她跟尹似槿良好的兄妹關係,也方便她為以後做準備。

畢竟有靠山,就是好辦事啊。

荊梵音開心地傻兮兮笑,卻沒瞧見,少年溫柔的琥珀眸中,有一縷暗芒,轉瞬即逝。

所以,是因為這個,才逃嗎?

他的梵音,來曆似乎有些特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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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叢林陰涼。

玻璃木屋彆墅後方,隱蔽的木門從裡麵被推開。

有人披著件外衣,腳下很輕,走了出來。

木門前方,昏黃燈暈中,尹術正蹲著身,給一頭碩大的白狼,和穿著藍白相間小衣服的雪萊喂食。

聽見動靜,尹術回頭,瞧見是尹似槿,忙站起來,低頭喚道:“少爺。”

尹似槿點了點頭,走到白狼身側,緩緩蹲下身,抬手輕撫它身上白毛。旁邊的雪萊一扭小腦袋,瞧見尹似槿,抖了抖嘴邊的胡須,轉身嗖得跑了。

而白狼聞到熟悉的氣息,暫時放下美味的生肉,扭頭瞧見尹似槿,立時嗚嗚了兩聲,四條腿齊屈,趴伏在地,拿腦袋不停去蹭尹似槿膝蓋和掌心。

它鼻子嗅到尹似槿身上的血腥味,眼睛濕潤起來,龐大的身子壓得更低,滾在喉嚨裡的嗚咽聲,仿佛在傾述自責,問他好不好,為他傷心難過一般。

尹似槿笑了,病容透出絲虛弱,卻異樣的溫柔。

他撫摸著白狼的腦袋,輕聲說:“乖孩子,你今天做的很好,不用內疚。”

尹術在一旁看得揪心,怕少爺這樣跟文森玩,扯到背後傷口,忍不住提醒道:“少爺,您的傷。”

尹似槿沒回頭,隻說了句:“沒事。”

此時,白狼已經側臥在尹似槿身前,眯著雙幽綠的眼,舒服得享受尹似槿的撫摸。

尹術低下頭,沒敢再多勸,另又說道:“少爺,老太爺那邊,似乎也知道了您受傷的消息。”

靜了會兒,尹似槿才出聲:“尹臣?”

似詢問,又似陳述。

尹術點了點頭,回了聲“是”。

薄唇勾起點笑,陰翳籠在半邊麵龐上,尹似槿“嗯”了聲,態度與情緒皆不明朗。

“經過今日,梵音小姐對少爺明顯親近了不少,也信任了許多,少爺應該能夠放心,梵音小姐不會再逃了。”

尹術擔心少爺因為尹臣擅自做主,影響了心情,他便不由撿了些少爺愛聽的話說。

然而,尹似槿卻沒有如他料想那般,露出絲毫高興的神情,靜了良晌,反而幽幽笑了聲,輕吐兩字:“不夠。”

尹術稍稍怔住。

又聽尹似槿問:“你還記得,我馴服文森用了多久嗎?”

尹似槿撫著手下乖巧的白狼。

尹術頓了頓,答:“少爺當初馴服文森,足用了一年又三個月。”

白狼文森是在年幼時,從北邊極其寒冷的冰原抓捕來的,剛到尹宅時,脾氣十分暴躁,凡是靠近它的人都會被它攻擊,甚至有名保鏢在喂食時,大意下,被它活活咬死。

後來少爺命人停止給它喂食,將它關在暗無天日的籠子裡,直到奄奄一息,隻剩一點呼吸的力氣,完全揮動不了利爪,少爺就帶著食物,隻身靠近,親自給它喂食,卻隻喂一點,僅夠它存著口氣不死,少爺便會離開,等到它將死時,又再次出現。

如此反複,少爺耐心地用了極長一段時間,給年幼的白狼烙下一個深刻的暗示,少爺的出現,就是它能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不夠。”旁邊落著盞昏黃提燈,幽暗光暈中,尹似槿冷玉似的指尖,沒入文森柔軟的白毛,他笑著說,“梵音太特殊了,對梵音,要用一輩子。”

他要用一輩子的時間,為梵音,編織一個溫柔的籠。

一輩子,都無法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