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chapter 36(1 / 2)

日陽斜照,整個天地像被上了懷舊濾鏡,玻璃木屋彆墅聳立在旁,像座童話屋,人影倒映地上,被拖得老長。

荊梵音跟在尹老太爺身後,隔了半步,叢林那邊忽然吹來陣涼風,冷得人不自覺縮脖子,搓胳膊。

尹白鶴聽見動靜,扭頭見她這副弱不禁風樣,嗤了聲:“年紀輕輕就弱成這樣,讓外人看見還以為我尹家苛待你了。”

他話剛說完,又是一陣妖風拂麵,老人家身體比嘴誠實,當下就是一哆嗦。

荊梵音:“……”

忍住,不能笑,笑就是死!

到底是大半輩子風風雨雨,什麼場麵沒見過,尹白鶴臉不紅心不跳,皺眉瞪向後麵跟著的兩保鏢,斥道:“還傻站著乾什麼,不知道去拿衣服?”

兩名保鏢忽然被訓,愣了下,其中一名反應快,立即低頭應聲“是”,轉身跑進彆墅。

尹白鶴回點頭,見荊梵音小臉都快憋成豬肝色,槍口立時轉移,紳士手杖在地上一拄,怒道:“你這什麼表情?你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是要跟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比身體健康?”

荊梵音臉一僵,立即搖頭,表示沒有,不敢。

尹白鶴見她不頂嘴,似乎氣順了些,但又不是特彆順,臉還是很臭。

昏黃天地下,一時安靜到尷尬。

荊梵音轉著眼珠子,靠走神打發時間,忽然又見對麵尹老太爺,眯起雙老花眼,含含糊糊地念道:“梵……靡……你叫什麼來著?”

荊梵音:“……”

感情您連我名字都沒記住,就從見麵開始懟我?

荊梵音懷疑這位暴躁老頭是嫉妒她的美貌。

心裡很憤慨,但嘴上,荊梵音還是老實答話道:“我叫梵音,爺爺。”

“哦,梵音。”尹白鶴若有所悟般點頭。

荊梵音也不知道他這是忽然悟到了什麼。

“反正也都長得一個樣。”仿佛她叫什麼根本不重要,尹白鶴又問,“梵音丫頭,我們上次見麵,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尹白鶴問話的時候,矍鑠眼眸稍向上看,似乎也在思考。

荊梵音卻是在聽見他這麼一問後,背脊猛然竄上一陣涼,後知後覺想起來,她是沒有原身記憶的,要是尹老太爺一直問以前的事情,那她還不得馬上穿幫?!

心臟一陣狂跳。

荊梵音後悔了,她不該逞強出來陪尹老太爺散步的,她就應該在尹似槿的庇護下,離這位暴躁老頑童遠點才對啊!

原本憋笑憋紅的臉色,一點點白下去。

荊梵音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去拿衣服的保鏢回來了,兩名保鏢上前,一名為尹老太爺披上直板呢子外套,一名將件明顯男士的黑色風衣,遞給荊梵音。

遞衣服的保鏢還沒說話,披好了外套的尹白鶴,卻先開口道:“怎麼回事,你怎麼把似槿的衣服拿來了?”

那名保鏢向尹老太爺稍稍低下頭說:“回老太爺,少爺說,梵音小姐的衣服都過於單薄,這邊夜裡風涼,便讓我拿了少爺的衣服過來。”

尹白鶴聞言,冷哼一聲,看向荊梵音的目光更不善了。

荊梵音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垂下眼,瞧著保鏢手裡的黑色風衣,努力思考了下,她的衣服都很單薄嗎?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傭人都從尹宅那邊,幫她拿了什麼衣服過來。

紅日沉落,天色更晚了,一陣涼風吹過,冷得荊梵音又一哆嗦,她搓了搓手臂,顧不上那麼多了,身體最重要,她拿起保鏢手裡的黑色風衣,展開就給自己穿上。

仿佛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風衣下擺都到了小腿,兩管袖子被她穿得像唱大戲的水袖。

荊梵音抖著手,撈了撈衣袖,卷了兩三卷,才勉強把自己的一雙小手露出來。

旁邊尹白鶴看得不耐煩,皺眉問:“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荊梵音不敢再磨蹭,把腰上的帶子隨意一紮,抬起頭說,“爺爺,我好了,你想往哪邊去散步?”

尹白鶴癟了癟嘴,仿佛受不了她這副乖樣,紳士手杖隨意朝前指了指,就率先走了過去,沒兩步,又停住,他回頭,見荊梵音亦步亦趨跟著,卻始終落後半步,仿佛不敢靠近。

“乾什麼,你覺得我缺保鏢?給我上來!”

紳士手杖往地上一拄,聲音沉悶。

荊梵音一愣,反應過來後,立馬乖巧上前,跟尹老太爺並肩走。

“我們上次見麵……”

尹白鶴話沒說完,荊梵音皮就是一緊。

幸好尹白鶴似乎也沒想聽她的答案,接著說道,“也該是兩三年前了,那時候似槿分明還是毫不在意你們的,沒想到你倒是有點手段,真能讓似槿把你看進眼裡。”

荊梵音緩緩鬆口氣,不讓她自己說以前的事就好,沉默的聽眾,她還是能當好的,至於手段不手段的……您高興就好。

荊梵音放鬆了心情,就當自己真的在散步,隻不過旁邊還多了個老式收音機,在斷斷續續地給她講故事。

尹白鶴忽然笑了笑,笑聲聽不出是喜是怒,隻聽他說,“不僅將你看進了眼裡,甚至還為了護你,險些命喪野獸爪下。”

荊梵音:“……”

一股寒意立時滲入肌骨。

荊梵音怔住,有點走不動道了。

這時,她才又想起了靡音那條短信——爺爺也知道了哥哥受傷的消息。

原來如此,難怪從見麵就開始懟她,看她的眼神也跟看禍國妖妃、想吃唐僧的白骨精一樣呢。

荊梵音覺得心虛,沒底氣了。

尹白鶴見旁邊小丫頭不動了,也停下腳步,雙手撐著紳士手杖,回頭望著她,好整以暇笑道:“怎麼不走了?”

荊梵音低下頭,想著應該怎麼說話,畢竟是人親孫子,她害人親孫子受重傷,怎麼著……也該道個歉吧。

荊梵音張了張嘴,剛想道歉。

就又聽尹老太爺冷哼聲,問:“現在知道怕了?”

荊梵音腦袋埋得更低。

“似槿不僅是尹家這一代的獨苗,更是我尹氏至關重要的人,若是有個閃失,你怕是十條命都不夠償的。”

尹白鶴笑著說。

很奇怪,語氣聽著竟然沒多少怪罪苛責的意思。

荊梵音好奇抬點腦袋,想瞧瞧尹老太爺臉色,視線剛往上,就瞧見一隻蒼老的手,抬起一落,“咕咚”聲,狠狠敲在她腦門上。

荊梵音疼得“嘶”了聲,雙手捂上額頭,也沒好意思埋怨,自己揉著,小心翼翼地看向尹老太爺,不太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傻成這樣,被人賣了都不知道,走了!”

敲完了人,尹白鶴又轉回頭,繼續朝前走。

荊梵音:“……”

原地愣了下,荊梵音放下揉額頭的手,跟上去。

安靜走了段路,赤霞被夜色壓了下去,白月掛上了西邊的天空,射燈將右側森林照得寂靜,而左側玻璃木屋彆墅透出暖光。

荊梵音心裡一陣慚愧,儘心儘力地陪老人家散步,走了段,忽然又聽旁邊尹老太爺悄聲問:“你猜後麵幾個人跟著我們?”

荊梵音:“?”

什麼意思?

她回頭看,可怎麼看都隻有那兩名保鏢,隔著段距離跟著,沒其他人了啊。

荊梵音又扭回頭,就對上了尹老太爺鄙夷的眼神,兩秒後,聽見他一字評價:“蠢!”

荊梵音:“……”

行行行,誰讓你是老人家,誰讓你還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尹似槿的爺爺,我忍了。

荊梵音收回目光,垂下眸,不說話。

“我家似槿怎麼就看上了你這麼笨的丫頭。”

“我現在也沒什麼門第之見,但似槿這也太不挑了。”

“唉,也怪我,常年在外,沒顧上似槿,才讓他過於單純,這麼容易著了道。”

荊梵音:“……”

您怕不是對“單純”這個詞有什麼誤會。

荊梵音沉默聽著旁邊老人的碎碎念,越聽越覺得,自己這誘拐人純潔無瑕親孫子的罪名,怕是要坐實了……

老人家的腦洞,也是不容小覷。

天色徹底黑了,森林吹來的風聲中,有份特彆的靈動悠揚。

一名保鏢忽然上前,立在尹老太爺身旁,低頭道:“老太爺,少爺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尹白鶴聞言,眨了眨眼,過會兒,回眸看了眼荊梵音,再轉回頭,又是一聲冷哼:“是問我什麼回去,還是問我什麼時候把他的寶貝妹妹帶回去啊?”

保鏢沉默,沒敢出聲。

“行了,回吧,免得他等下拖著傷體,也要跑來找我要人。”

尹白鶴歎了聲氣,轉身,拄著紳士手杖,往回走。

荊梵音囧了一瞬,也轉身跟了上去,臉上稍微有點熱。

一老一少,後麵綴著兩保鏢,剛走到彆墅入口,就瞧見前方暖色燈暈中,一人長身玉立,背著光,倒在地上的影子纖長,靜靜候著,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兒。

“哥哥……?”

荊梵音吃驚得不自覺喊出聲。

尹似槿彎起唇角,走過來,抬手碰上她臉頰,撫了撫,又問道:“冷嗎?”

荊梵音其實很想說,少年,你的手可比我臉冷多了。

但她隻是將他手握下來,雙手握給他暖著,反問道:“哥哥,你怎麼不在屋裡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

尹似槿垂眸望著她,琥珀眸色溫柔如水,還沒回答,就聽旁邊一聲冷哼,仿佛生怕彆人聽不見,哼得聲音極重。

荊梵音循聲望過去,就見尹老太爺氣鼓鼓地瞪了她眼,扭頭就走了,拄著紳士手杖,走得飛快,背影都充滿了股委屈。

一直跟在尹似槿身後的尹術,見老太爺被少爺冷落得生氣了,想笑又不敢笑,衝少爺和梵音小姐點點頭,轉身去安撫老太爺了。

荊梵音:“……”

嗯……

手指被掐了掐,荊梵音回神,看見尹似槿對她笑了笑,沒事人一樣,撫了撫她腦袋,說:“走吧,該回去睡了。”

荊梵音“哦”了聲,被尹似槿牽著,剛進了大門,沒走兩步,就見尹老太爺又扭頭回來了,尹術跟在後麵,一臉為難。

尹白鶴也不看自己孫子尹似槿,握著手杖,抬手,指著荊梵音就說:“明天的早餐你來做,我起床後半小時內,必須要吃到早餐。”

又是一聲哼,尹老太爺再次轉身走了,這回走得更快,背影充滿了怨氣。

尹術賠禮似的,向荊梵音訕笑一下,又追了上去。

尹似槿眉心微攏,回眸對荊梵音輕聲說:“彆理他。”

口吻淡漠,完全沒有爺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