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昊荒界的醫修,為病患檢查病因時基本都用靈力,很少用神識之力。
一是神識之力耗神,二則是,就算是至親血脈,也很難克服本能中對彆人神識之力侵體的戒備,而不反擊。
但廉子芩卻自然而然地,就對家將用了神識之力去檢查。
那是因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家將的神魂,都對她的神識之力絲毫不設防。
硬撐著堪堪檢查完,神魂中就果然一陣皸裂的疼痛襲來!
讓廉子芩不由疼得‘唔’了一聲,就猝不及防地癱坐在了榻上。
家將也捂住頭,不顧身上翻卷的傷口,‘嗖’一下坐起身,轉頭看向廉子芩!
神情焦急而驚駭,“小姐,你怎麼了?神魂受傷怎麼如此嚴重?”
廉子芩正在抗拒神魂好似皸裂了的疼痛,也就沒有察覺到家將話裡的疏漏。
等緩過來後,廉子芩才開口解釋:“當初僥幸,肉身在天雷之下兵解成飛灰,神魂卻機緣巧合穿過了飛升劫雷上方較薄的界壁,來到了此界,才算是沒死透。”
“不過,神魂之中的神識之力終究是消耗殆儘。此界不是玄幻側的世界,有天道法則壓製,不能再修煉神識之力。”
神識之力都不能修煉,靈力就更不用說了。
家將雙眼之中,儘是深刻的沉痛,“這是小姐你最後為數不多的神識之力,卻浪費在了我身上。”
“無事。一點神識之力而已,已無搬山填海之威,留不留也沒區彆。”廉子芩並不在意最後的一點神識之力用完了,再說了……
“你肉身還是自己的?既然如此,那此界的檢測手段怕是沒用,也隻能我用神識之力給你診斷。”
“多謝小姐,貫戟無以為報。”
廉子芩直接說出她的診斷:“體內靈力修為儘散――不過就算有,也動用不了了。因為你體內筋脈多處儘斷,臟器個個破損——就連心也不例外。”
“此界又沒有靈藥,隻能我對症給你配製一些凡藥,穩定傷勢。再靜養個三五十年的,應該就能自行修複,沒有大礙了。”
“勞煩小姐。”
檢查完傷勢,廉子芩這才重新問起來:“貫戟,你怎麼會在這兒?”
家將現在渾身是傷,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隻有相逢的喜悅。
“我是你的家將,我自當追隨你而來。”
廉子芩有些聽不懂了,“我是在眾目睽睽下,殞身在飛升劫雷之下的,又不是成功飛升到了仙界,你怎麼追隨而來?”
家將低垂著頭,像是做下了錯事,話中有些緊張:“我知道你命魂沒事,知道你沒有隕落,所以我就追著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命魂沒……”說到這裡,廉子芩意識到了什麼。
“你曾在我神魂中種下了追魂引?不,不是,是你單方麵和我結了魂契?”
追魂引,是隻比搜魂術正派一點的邪術,意思是天涯海角都能追魂,是追擊仇家預防追丟的好辦法。
不過廉子芩相信她的家將,相信他不會在未經她允許,又能讓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在她神魂裡種下追魂引。
那麼,就隻能是單方麵的魂契,才能做到知道她命魂無損、並追過來了。
魂契,在昊荒界有另一種更普遍的叫法:‘婚契’。
用在最情意深厚的道侶之間結的一種契約,互相都結下魂契之後,就是: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同生共死,永不背棄。
而單方麵的魂契,則又稱為‘奴契’,是一個人臣服另一人,承諾永不背叛的契約。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生你生,我死,你亦生。
因為小姐猜測他種了‘追魂引’而劇痛的心,在她反駁她自己,並猜測是單方魂契時,心又重新飛揚起來。
“對,我對小姐簽下了奴契,所以我知道你沒有隕神。”
隕身隻是沒了軀殼,隕神才是徹底死亡。幸好……她神魂尚在。
廉子芩總是不明白,她這個家將的執拗和愚笨,“一開始我就沒讓你簽單方魂契,你怎麼還自己暗地裡簽了呢?”
但家將他覺得,他從未如此感謝過,自己曾經私自簽了效忠她的奴契。
“我是小姐的家將,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奴契可以讓他在她處於險境時,第一時間尋跡趕過去,為他化解危險、守護著她。
廉子芩無奈放棄,轉而問起她‘飛升’後的情況,“我飛升殞身之後,其他人的情況如何?”
她終於還是問了……
家將低垂著頭,額前散亂的幾綹發和扇羽似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神光,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感覺他似乎在失落和沮喪些什麼。
“你走後,廉家族人雖然失了一大臂助靠山,不過廉家底蘊深厚,並未動搖到根基。”
“還有那人……”家將頓了頓,才努力說出了那人的名號,“還有……桃永道君。”
“人後悲傷過一段時間,就振作起來,重新沉浸到修煉中去了。”
“已於小姐走後三百年時……飛升仙界了。”
肯定是飛升仙界了,如果桃永道君也找來了……
桃永人後悲傷?那就是人前沒有悲傷了。
人前都沒悲傷,他又怎會人後悲傷。
不過是貫戟體貼,說來安慰她的話罷了。
廉子芩無所謂她那道侶――桃永道君怎樣,不過是沒簽魂契的聯姻道侶罷了。
“聽起來,我走之後又過了很久?”
“我到此界還沒滿一年,看來兩界時速流逝果然不同。”
家將抬眼,看向廉子芩,雙眼似泛起了波光的深潭。
“小姐你走後,到我飛升時,又過了五百年又三個月。”
五百年又三個月,零四天兩個時辰整……
幸好,時速流逝不同。這樣在小姐這裡,他們的分離才不到一年時間,她還能清楚地記得他。
已經簡單了解過情況,廉子芩就讓家將去衝洗一下身上的血汙。
又叫園姐去采購了五套男士服裝——反正以後也要穿的,一次性多買幾套也更省事。
衝洗過後,廉子芩給了他紗布,讓他自己去把滿身傷口包紮一下。
然後就打了個電話,給二侄孫廉邦明的:“幫我為一個黑戶上一下戶口,姓名、就叫廉貫戟,年齡、就算25歲……”
交代完畢,家將也包完紗布換好衣服回來了。
廉子芩搖搖手機,“這是手機,主要功能類似於傳訊紙鶴。而戶口和身份證,就和家族身份令牌或門派令牌一樣,是在外行走所必須的。”
家將把話牢記了在神魂裡,才點頭:“是,我記住了。又勞煩小姐了。”
貫戟他本該飛升仙界,卻無懼一身傷勢,靈力修為散儘,也還是找來了這方小世界。
廉子芩很為他的忠心感動,隻是為他打點一下的事,她也樂於去做。
“不用如此客氣,一些小事而已,並不麻煩。”
家將本就寡言少語,也隻能點頭應下:“是,多謝小姐。”
廉子芩揮揮手,“下去吧……”
話出口了,才發現她說順嘴了。
又重新說:“在下麵的二樓,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安歇的客房,去休息睡上一覺吧,你現在已經很累了。”
家將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廉子芩身上,不願移開,但終於還是聽從了吩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