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小時，譚硯計算了下這裡與傳送點之間的距離, 自己全速跑回去也起碼要一個小時。
他隻剩下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根本不可能等到梁顯吸收所有喪屍的晶核後戰勝病毒一起離開。
他無法帶回梁顯。
譚硯不知該說什麼好, 承諾我下次“空洞”時再來看你嗎？那樣的承諾太空泛, 他從來不是指望明天的人，無法說出口。
但他真的做不到將這樣的梁顯帶回現實世界，無論是為了現實世界的百姓，還是需要喪屍晶核的梁顯。
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真的什麼都做不到，救不了貓，無法阻止“空洞”的不斷擴散，救不了地鐵中的人, 也救不了梁顯。
力量……真的毫無用處。
梁顯似乎看出譚硯的想法, 將頭靠在譚硯的身上，輕聲道：“彆把所有責任都壓在自己身上，地球不是你一個人的。”
他睜著眼睛望向天空，喪屍世界讓人們不再進行重工業生產, 這持續了一年多的末世，倒是讓天空變得澄淨起來。在現實世界中, B市常年霧霾，根本看不到這樣璀璨的星光。
與自己喜歡的人靠在一起看星星真的很好。
星空仿佛一個無底的旋渦，會將人的思緒全部吸入, 讓人類不禁感慨自己的渺小。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類真的……太渺小了。人類之於宇宙, 比一個電子之於人類還要微小。
“這些日子，清醒的時候我經常抬頭看星星，每一次我都會想，什麼算是末世？”梁顯低聲道。
譚硯靜靜聽著他說話：“你有沒有發現，‘空洞’在不斷擴散時，周圍的物品甚至空間都會被吸入，按理來說，從傳送點回來的隻有人類，這些被吸入的物品並沒有跟隨你一起進入傳送點，但為什麼隻要我們回去了，被吸收的空間也會回去呢？
我們所遇到的末世，無論是岩漿世界、大氣層消失、冰川融化、地球停止轉動，還是最近的寄生世界與喪屍世界，這些世界中，地球毀滅了嗎？宇宙消失了嗎？”
“沒有。”譚硯回答道。
“是的，”梁顯笑了笑，“前幾個世界還可以說是地球上所有生靈的末日，但後兩個，無論寄生怪物還是喪屍，都隻針對人類而已。而事實上就算地球消失，宇宙也依舊存在。所謂‘末世’二字，從來都是人類自己定義的。”
“我們一直努力想要拯救的，也是自己。”譚硯摸摸他的頭，“這種時候還想這麼多。”
“多思考有助於保持理性，”梁顯的頭在譚硯的頸窩處蹭了蹭，發出心滿意足的喟歎，“我想，我剛剛想到的這些問題喬知學應該早就分析出來了，隻是一直沒說，怕引起恐慌。”
“為什麼？”譚硯不解。
“之前我們不是分析為何‘空洞’的傳送是單向的嗎？當時的結論是，末世是已經坍塌的世界，我們的世界的是完好的，壓力使‘空洞’隻能單向傳送。
但根據我剛才的想法，末世隻是人類自己的定義，與宇宙與世界沒有任何乾係，那麼所謂的坍塌和壓力，又是從何而來？”
譚硯順著梁顯的分析，漸漸忘記沮喪和無力感，思考道：“難道是……人類自己？”
“或許有這個可能，但也未必。”還不知道譚硯已經決心與自己在一起的梁顯趁機摟住譚硯的胳膊，反正他現在虛弱，譚硯一定不忍心推開他，此時能靠近一點就努力靠近。
“那你猜，所謂‘空洞’、世界邊界的‘漏洞’又是源自哪裡？”梁顯問道。
譚硯想了片刻便果斷搖頭：“我想不出來，還是你解釋吧，你比較聰明。”
“我猜啊，是世界啊。”梁顯搖搖頭，“或者說，地球也是有意識的，它已經發現人類繼續存在極有可能毀掉自己，於是它借助魔方運動軌跡，將人類不斷推入其他世界，人類已經滅絕了的世界。”
他舉起手，在黑夜中望著自己已經缺失了三指的右手，靜靜道：“我曾將一份糧食增產的資料交給其他世界的人，因為同情他們身處末世。可實際上……我們一樣是末世，‘空洞’就是現實世界‘末世’的形式。
我猜，‘空洞’一定有個周期或者限製，等到地球上的人類全都進入其他世界後，或者地球認為時間已經足夠時，‘空洞’就會停止。
如果沒有你，四十年前地球就滅絕了，那時於部長和媽媽還沒結婚呢，我連出生都做不到。”
“我沒有那麼偉大。”譚硯搖頭道。
梁顯知道譚硯一向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他那個年代的人認為集體的力量大於個人，便也不再繼續捧他，而是繼續說道：“你真的覺得我應該回去嗎？”
“嗯？”譚硯疑惑地望著梁顯，他能夠聽出梁顯的意思，並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應該回。
見他這表情，梁顯就知道自己方才的一係列分析譚硯都沒有完全理解，便直起身正視著他的雙眼道：“我剛才說，地球在排斥人類，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除非人類在短時間內找到其他適合生存的星球，並且大規模移民，否則是不可能人讓‘空洞’消失的，末世已經開始，便不能停止。
假如真的有一天地球處處是‘空洞’，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而且不是兩個，而是十個、二十個、一百個、一萬個該怎麼辦？僅靠軍人、警察，是不可能救回所有人的！
而真的到了最後的關頭，我還在這裡。”
梁顯將手放在自己心口：“這個世界僅剩下百分之一的人，完全能夠容納現實世界的居民。與其找一個新星球，由我殺光這裡的喪屍後，將人民移民到這裡不是更好嗎？”
譚硯隻是摸摸他的頭。
“怎麼了？”說得激情四射的梁顯有些無措，為什麼這個表情？
“那是未來的事情，不知道多久以後。四十年‘空洞’才不過從平縣轉移到B市，你所設想的可能在未來百年內都無法實現，你要在這裡待一輩子嗎？”譚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