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 / 2)

說是十歲生日, 其實是有玩笑的成分在其中。

當年譚硯消失後,梁顯消沉許久,一直在尋找,卻始終找不到譚硯的意識。喬知學也一直在努力研製能夠感應到意識體的探尋儀器,大家試了很多方法都一無所獲。

所有人甚至是梁顯都認為譚硯徹底消失時,轉機出現了。

國家決定從小學開始批量植入防禦記憶芯片,但每個植入芯片的孩子, 必須要先在老師家長的陪伴下去參觀墓園, 了解譚硯的生平,知曉他對這個國家的貢獻。

不能讓孩子們在記憶芯片的保護下, 卻不知道這芯片是因誰創造出來的。

人們看到電燈, 會想到是愛迪生發明的;見到蘋果, 會想到牛頓的萬有引力;看到蒸汽機, 會想起瓦特;見到關於核/武器的報導, 會想起愛因斯坦。

而在一個個芯片植入孩子們體內, 每一起關於“空洞”的報導,就會讓人想起譚硯。

這個生時默默無聞,死後被每一個人記住的英雄。

隨著《異世界生存指南》被教育部定為小學升初中、中考甚至高考的必考科目後, 人們對譚硯的認識便更深了。

他像是一個時代的標誌般被所有國人知曉,每當“空洞”世界中有戰士犧牲時,人們會說,若是譚硯還在, 這些人就不會死。而當“空洞”中有普通人獲救時,他們會說, 幸虧有譚硯製作出的記憶芯片。在防護罩中等待救援時,他們感覺自己被譚硯強大的力量守護了。

每一次提及、每一個“要是譚硯還沒死”的聲音、每一次悼念,都凝集了一份小小的力量,這力量太小,小得像一個電子、一個質子那般。

可當一億、兩億、數十億次提起時,這股力量便凝聚起來,成為信念。

譚硯,一個時代的信念。

在這樣的信念之下,2020年的夏天,傷心地啃著基地專門為他種植的嫩草的小鹿,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聲音是那麼遠,以小鹿的聽力都聽不清;聲音是那麼近,好像在腦海中回蕩般。

小鹿突然知道了什麼,他開始瘋狂地奔跑。他是那麼焦急,連權限都沒申請,不顧基地人員的阻攔,撞開大門狂奔而出。

他一路疾馳,在B市的高樓上空飛躍著,在高速公路的汽車上方跳躍著。

基地的人急得不行,連忙叫來梁顯和幾個異能者,乘坐直升飛機追小鹿,飛機上還有最能克製小鹿的喬知學。

可是小鹿跑得太快了,他幾乎超越了音速,飛馳在天空上。

架在鹿角上的天神二號想要給基地發信息,可是小鹿飛得太高,根本沒有信號。

眾人盲目地追著,直到受到天神二號的信息,才確定了小鹿的位置。

是平縣墓地,空間旅行者的墓碑,一切開始的地方。

眾人趕到時,小鹿站在墓碑前,舔著墓碑,發出“呦呦”的悲鳴。

梁顯走到小鹿身邊,抱住他的脖子,想要安慰他。

可這時,他也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有一種仿佛抓住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

他不可置信地問道:“譚硯,是你嗎?”

夏日的風吹拂在梁顯臉上,暖暖的,似乎在回應,又好像隻是正常的氣象。

“是我的錯覺嗎?”梁顯一臉失望地問道,“我感覺到了你的存在,在這裡,此時此刻,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喬知學拿出一個小型的儀器,在墓碑前找來找去,“這裡有特殊能量反應,我不知道是不是譚硯的意識體。”

“小鹿與譚硯有過量子糾纏……”梁顯猛地想到這件事,他對空氣喊道,“譚硯,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借助小鹿告訴我們,我、我們該怎樣才能找到你?”

風還在溫吞吞地吹拂著,似乎有人在耳邊說話,卻很難聽到聲音。

小鹿急得直叫,他也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隻知道有人在對他說話。

天神二號的平板上浮現出一堆亂碼:“我一直在鹿哥哥的角上,能夠接收到他的思維信號,可是翻譯過來就是亂碼,怎麼辦?”

“讓我試試!”崔和豫站出來道,“你開放授權,讓我進入你的處理器中,我來試試能不能聽到譚硯在說什麼。”

天神二號自然不會拒絕,雖然這可能會讓崔和豫通過網絡侵入他的核心數據庫,竊取天神二號的機密,在不經過天神二號的同意下創造出無數的三號、四號、五號、一百號。

但天神二號相信崔和豫,為了譚硯,他願意冒這個險。

崔和豫進入天神二號的移動終端中,不斷地接收著小鹿傳來的信號。

他仔細地聽,終於從斷斷續續的聲音中捕捉到了幾個明顯的詞彙——謝謝、謝謝、你們、想著……

再多崔和豫便聽不出來了。

他沒有試圖侵入天神二號的數據庫,非常紳士地回到自己的身體,將自己聽到的聲音告訴大家。

“謝謝?謝謝你們還想著我?”梁顯與喬知學異口同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怎麼回事?”異能小隊人一臉“我是誰我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什麼也沒想到”的表情。

“思維凝聚!”梁顯道,“還記得舒門共振世界中守護了我們的長城嗎?長城本沒有那麼堅固,卻因為千百年來的祈禱與精神寄托,在狂暴的電離輻射環境中,擁有了守護的力量。”

喬知學接著道:“同理,我們所做的一切事情,讓譚硯被全國人民知曉、記住、感謝。每一個懷念譚硯的想法就是一份祈禱,思維凝聚後,意識就變為力量。”

梁顯:“如果是一般人,當然不會因為想念的人太多而複活,但譚硯不同,他的意識力遠超普通人,在身體灰飛煙滅時,他並沒有死。隻是意識太弱,這個世界又沒有適合意識力生存的暗能量,才讓他一直維持虛弱狀態,無法與我們聯係。”

喬知學:“可是思維凝聚,無數人思念的力量透過意識、透過量子力場、透過量子糾纏準確地傳達給了譚硯意識,讓他的意識在這個世界有了生存的空間,從而沒有完全消失。”

梁顯:“當《異世界生存指南》成為必考科目後,全國無論老少都開始重視這件事,這個時候思維凝聚達到峰值,譚硯終於可以在他最熟悉的地方向我們發出信號,但能夠接收到信號的隻有與他曾經發生過量子糾纏的小鹿!”

“而現在,譚硯就在這裡,在我們麵前!”喬知學難得激動地說道。

其他人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簡單的幾個字這兩人能夠想到這麼多,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譚硯極有可能就在他們眼前,是意識形態的。

“那我們要怎麼留住他的意識?”崔和豫問道。

“這個……”梁顯卡住了,他能感受到譚硯在自己身邊,可是光感受有什麼用呢?看不見摸不著的,這也算是生命嗎?難道以後要與譚硯人鬼情未了?

倒是喬知學盯著墓碑道:“其實可以試一試。”

梁顯:“試什麼?”

“挖,將裡麵的屍骨帶回去。”喬知學果斷地說道。

此時此刻眾人也隻能相信他,大家將墓地挖開,把裡麵的屍體一點不留地帶回基地研究室。

喬知學將之前拿去化驗的部分骸骨也取出,與屍骨放在一起。

“我們似乎一直低估了這具骸骨對譚硯的影響力,”穿上白大褂戴上白色手套的喬知學道,“空間旅行者死後四十一年,譚硯卻一直與這具骸骨保持著量子糾纏,最後意識凝聚在墓碑前,這是一股怎樣的吸引力?”

“與生俱來的,生來便是一體的 ,天然的量子糾纏。”梁顯回答道,“即使在宇宙兩端,即使永不相見,卻始終保持聯係的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