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磨磨唧唧地吃完早飯,磨磨唧唧地出門。
前夜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便覆蓋整座城市。電梯外豎著“小心地滑”的牌子，門前已經有人掃過雪，忍冬與灌木的葉子上也積著厚厚一層，幾欲將枝乾壓彎。
棠寧搓搓爪爪,蔣林野有些不放心，出門後又問一遍：“冷嗎？”
“還好。”一張嘴便呼出白汽，棠寧愣了一下,小孩兒似的，睜圓眼睛，小心地張開嘴，試探著往外呼氣。
下一秒,蔣林野伸手扯住她的圍巾，往上拉拉，擋住她半張臉。
他牽著她上車：“去年冬天也沒這麼冷……今年的初雪來得晚,但溫度好像更低。不過這樣也好，今年的年終旅行，我們可以安排員工去溫泉酒店。”
“年終旅行？”棠寧扣上安全帶,聽見這句,狐狸耳朵頓時豎起來,“我們公司竟然還有這麼奢侈的團建？”
蔣林野失笑：“是你定的,棠氏並沒有這種福利。”
現在想想，棠寧其實一直很愛玩。不僅喜歡自己玩，還常常帶著所有員工一起。
無論是之前的聖誕年會,還是之後的年終旅行。
他沒這種無聊的閒心，但她年年給自己找理由到處玩，想著法兒出去奔跑。
棠寧聳聳鼻子，想起來了。
TJ給員工的年終獎很高，年終旅行也是員工福利的一部分。她去臨市之前就跟蔣林野商量過今年度假的地方，看來她養傷的這段時間，他已經把地點定下來了。
“可是。”其他方麵都沒問題，可提到這個，棠寧突然想到，“我那時候沒想到爸爸會來找我……我們出去玩的話，讓爸爸去哪呢？總不能放他一個人在家裡。”
“我們另給他報一個短途旅行團？”蔣林野想了想，又覺得不妥，老嶽父現在所有注意力都在對付餘明遠上，應該也不怎麼想出去玩。
他停頓一下，轉過來，摸摸狐狸毛：“沒關係，我們回家之後再跟爸爸商量，嗯？”
“好。”小狐狸乖乎乎的，答應下來沒多久，又突然想到什麼，“不對。”
“嗯？”
“TJ的員工福利，你為什麼要跟著來。”
“寧寧，我是TJ的聯合創始人。”蔣林野短暫地停頓一下，求生欲分外旺盛地，又趕緊補充，“更重要的是，我是你的家屬。”
他這麼一說，棠寧果然就把創始人的事給忘了。
小狐狸捂住尖尖的耳朵，不聽不聽：“才不是家屬，你隻是一個卑微的地下情人。”
兩個人逼逼叨叨一路，車終於在醫院門口停下。
蔣林野提前預約過骨科醫生，所以沒怎麼等。診室內空氣溫暖，醫生幫棠寧拆了夾板，讓她試著活動一下：“你最近有沒有彆的不舒服？”
“沒有。”去掉枷鎖的棠寧瞬間覺得自己恢複了自由，恨不得輪著胳膊甩一甩，“我現在感覺好極了，身上仿佛輕了三斤，看來我沒有變胖，之前的都是我的錯覺。”
醫生被她逗笑：“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你可以走了。不過，畢竟骨折過，以後得小心一點。”
微頓，他抬頭看蔣林野：“可以再補一段時間鈣，但之後半年，不要讓你太太用左手提重物。”
蔣先生站在身後替她拿著外套，宛如一個二十四孝好老公，嚴謹地頷首：“好，我會記住的。”
不到半小時，兩個人原路折返，退出診室。
棠寧從不在外人麵前拆蔣林野的台，但背地裡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她一定會把每筆賬都算清楚：“你怎麼又跟人說，我是你太太。”
蔣林野無聲地笑了一下，在心裡想，本來就是。
他這輩子第一次動心，就沒再看過第二個人。
也從沒想過讓彆人做自己太太。
然而他停頓一下，也隻是雲淡風輕地笑：“嘴順，下次不會了。不過……左手不能提重物。”
蔣林野思索片刻，舉一反三：“這意思應該就是，左手不能用力吧？”
棠寧正要點頭，下一秒，就見他一本正經地道：“我知道了，以後我從前麵進。”
棠寧一開始沒懂他是什麼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蔣林野語氣平靜，“以後不讓你用左手扶窗戶，或者撐床。”
棠寧：“……”
棠寧：？？？
棠總猛然反應過來，發出崩潰的尖叫：“啊！蔣林野我要殺了你！”
***
棠寧本來以為，爸爸那邊會很難搞。
沒想到老棠總聽說她要出去團建，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挺好的啊，這種天氣最適合滑雪泡溫泉了，你去玩嘛。”
“可是我要去三四天。”棠寧坐到他身邊，湊近了才發現，嚶嚶怪又蹲在他懷裡，“爸爸一個人在家，沒關係嗎？”
棠爸爸被她逗笑：“我以前住在南方，不也一直是一個人？有什麼關係，你放心地去呀，我可以叫個人來家裡做飯打掃衛生的。”
棠寧猶豫：“可是……您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棠爸爸笑意飛揚：“你見哪個老板，跟員工團建還帶著爸爸？隻要你不是跟蔣林野一起去，爸爸覺得你去多久都沒關係。”
剛剛從廚房走出來、感覺膝蓋中了一箭的蔣林野：“……”
見他出來，老棠總抬起頭：“小蔣，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說，你過段時間也要出差？”
“是的爸爸。”蔣林野一本正經，現在說謊完全不用打草稿，“我要去遙遠的南方，去東南亞，去泰國，感受一下熱帶風情。”
棠寧：“……”
微頓，他做作地抬起頭，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問：“寧寧，我們要去的地方南轅北轍，不在一起，對吧？”
棠寧：“……”
棠寧直到出發那天也沒搞明白，這麼拙劣的謊言，到底是怎麼騙過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