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哈日娜都沒有說話。
納喇慶輝逗了她好幾次, 她都隻是努力揚揚唇，卻很快失敗，然後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上, 傷心著。
胤褆在外麵聽著慶輝跟羅麗等人的勸道，始終沒有聽到小表妹歡快的聲音。
歎口氣, 騎馬走到馬車跟前, 安慰道：“哈日娜，沒關係的，彆害怕，有哥在呢！”
納喇慶輝雖然知道妹妹聰慧機靈惹人愛, 但也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帶著怨氣幽幽道：“大殿下似乎叫錯了, 哈日娜是我納喇家的！”
胤褆眼睛一瞪, 剛想罵人, 卻又想起小表妹此時估計不怎麼好受，自己不能跟她堂兄爭論，便壓著火氣隨意道：“表哥也是哥, 爺怎麼就叫錯了？”
納喇慶輝抽抽嘴角, 不再說話。
胤褆看到自己被人說的無話可說，頓時得意了，繼續勸道：“小妹兒, 真的不用難過, 你又沒做錯什麼？都是胤禩那個混賬的錯，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如今都不知道怎麼替我額娘辯解呢！”
“惠妃娘娘怎麼了？”哈日娜遲疑了一下, 掀開簾子, 關心道。
胤褆煩躁的撓撓頭, 道：“胤禩不是養在我額娘名下的嗎？你說他做了這起子混賬事情，能不牽連我額娘嗎？”
“還是都怪我，要是不鬨出來就好了，我怎麼就沒控製住自己的臭脾氣呢？”哈日娜難過道。
胤褆聞言詫異的看著哈日娜，疑惑道：“當場報仇不是表妹你的風格嗎？你自己說的，有仇不報非君子。當日事當日畢，巴音世子哪次惹你，你不是當場就報仇回去了？”
“你要是能忍住，那還是你嗎？”
“再說胤禩跟他那個小情人兒那麼過分，是爺我的話，當場就抽鞭子了，看他們說還敢瞎逼逼！”
哈日娜一頓，有些不會接話了！忘了大表哥也是個暴躁的人兒了!
隻是沒想過大表哥這麼會說話，說的直戳人心窩子！
“說實在的，妹兒呀!哥也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的難過有點兒過了啊？你要是還不舒服，回頭你四哥給你送條狗，咱們就給狗取名叫郭絡羅塔娜，哥帶你滿京城轉悠，讓它當眾打滾吃屎！”胤褆繼續道。
哈日娜腦子裡立馬浮現出這樣的畫麵，畫麵有點兒太美，尷尬了，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
麵臨被拆穿的場景，但是她不慌！
咬咬唇，哈日娜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才悠悠道：“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做錯了，才難過。”
“那是什麼？”女孩子的心情真奇妙，胤褆覺得真該找老四討教討教，這萬一日後福晉也是時不時來一場，他怎麼承受的起？
果然日後還是不要生閨女的好，兒子不行就揍一頓，一頓解決不了還有兩頓。閨女……惹不起!
哈日娜輕咳了一下，壓下嗓子裡要出來的臟話，歎氣道：“我就是難過皇上舅舅對我那麼好，我卻讓他兒子丟了人，畢竟皇家的事情，不能拿出來說。我一直都覺得皇上舅舅很厲害，養的表哥們個個是精英，人中龍鳳個中翹楚，我就想全世界，不，全大清的人都知道，我的表哥們都特彆厲害！”
“我想讓每個百姓都知道，你們特彆好！可是我卻自己破壞了你們的名聲，八表……八皇子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我就是再生氣，也不該當眾給他難堪的。”
胤褆一頓，心中無限感慨，罵了胤禩兩句之後，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摸了摸，笑道：“不用你揚名，全大清都會知道，咱們沒有孬的！”
說罷，胤褆笑道：“我家妹妹還是開開心心起來最好看！想這麼多做什麼？你這麼多哥哥，哪裡用你操心？妹兒呀!哥跟你說，你若是不難過了，哥回頭就送你十隻烤乳豬！”
哈日娜咬著牙，憋紅了眼睛，拉了簾子。
“二十隻！”胤褆又喊道。
哈日娜再次把自己團起來，覺得自己可真真是虧大發了！
這一次是真的難過了！
好多豬豬肉肉離自己遠去！
她太難過了！
烤乳豬都解決不了了？問題果然很嚴重！胤褆搖搖頭，看了看胤禩的馬車，眼中滿是歎息。
從前額娘被指派為胤禩的養母，他雖然不高興了幾日，可是後來看著額娘對自己的愛如故，就不怎麼在意了。
反正自己又不能整日陪著額娘，良嬪還算老實，胤禩也乖巧可愛，有了他，額娘臉上的笑都多了!
對他胤褆心中一直是親近的，比其他弟弟更為親近，隻覺得就是自己人，還想著日後給他某個好前程。
有心親近，但是他們年紀不同，愛好不同，所以能夠在一起相處的機會也不多。
可是胤禩進上書房之後，自己也不是沒護著他？
否則眾人敢奚落胤祺說話結巴，敢嘲笑他連毛筆都不會握，可從沒人敢這麼對待過胤禩，他身邊的奴才自己都敲打過!覺不敢偷奸耍滑，怠慢主子!
不是自己在背後替他撐腰，他會在上書房待的這麼順利嗎？他在阿哥所能不被內府人糊弄嗎？
胤禩是什麼時候變成如今這樣的？
胤褆也說不清楚，他承認自己對這個弟弟關心不夠，隻知道他跟兄弟之間相處的挺好，還暗自得意過，覺得不愧是一個宮裡出來的弟弟。
可如今，卻隻剩下迷茫跟歎氣了！怎麼就走早這一步了呢？
“胤禩哥哥，你還疼嗎？”郭絡羅塔娜看到上了馬車就捂著肚子的胤禩，小心翼翼道。
胤禩深深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如今辯解沒用，既然沒用，就無需辯解。
這樣還能在汗阿瑪心裡不至於完全失望，於是道：“到了汗阿瑪那裡，你就把事情推我身上吧！”
“胤禩哥哥！”郭絡羅塔娜震驚的看著胤禩，感動的使勁搖著頭，激動道：“不行，不行，都是我的錯，胤禩哥哥你想阻止我，但是我不願意，都是我的錯，外麵的流言都是我找人傳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聽我說，便是我犯了錯，汗阿瑪隻會責備，最多懲罰一番便過去了，可你不同！”胤禩輕歎道：“你隻是安親王府的外孫女，安親王縱然再寵愛你，被皇上厭惡，你的前程就真的沒有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郭絡羅塔娜紅著眼睛，哽咽道。
她喜歡溫柔的胤禩哥哥，他是自己見過最好看，脾氣最好的人，所以她喜歡跟他玩，他不會瞧不起自己，不會嫌自己麻煩。可總會惹禍的她憑什麼被他喜歡呢？
胤禩閉上眼睛，如果不幫塔娜，自己能避過此劫，還不讓汗阿瑪對自己有意見，他自然是願意的。
但是幫不幫，他既然都躲避不過，甚至幫她更能讓汗阿瑪覺得自己不躲事兒，還算男人。
還不如幫了她借機跟安親王府交好，所幸他如今年紀不大，便是惹了汗阿瑪生氣，也等得起！
汗阿瑪總不會為一個所謂的外甥女殺了親兒子！
但是對著塔娜的疑問，胤禩看到她真誠的眼睛，有些狼狽的垂著頭，因為他知道這傻姑娘再壞，對自己都是極好極好的。
好一會兒，胤禩才淡然道：“從前在宮裡頭，那幾個小太監說我壞話的時候，你跟我還不熟，卻替我出頭。當時我就覺得你是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郭絡羅塔娜羞愧的抹著眼淚，自己一點兒也不好，否則怎麼會害他至此？
明明外祖父已經跟她說過了，如果想要報仇，就等對方失勢的時候，可自己怎麼就沒忍住呢？
“怎麼回事？”在胤褆將人帶到禦前的時候，康熙已經知道緣由了，但是看到他們，還是問道。
哈日娜垂著頭，渾身微顫，但一個字都不肯說。
並沒有以往告狀時候的理所應當跟趾高氣昂。
紅腫的雙眼還有一臉哭過之後的汙漬，眉目下垂，唇角下揚，看著好不可憐。
胤禩雖然跟哈日娜接觸不多，但是也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見她隻顧得傷心跟難過，心中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瞬間感覺自己做的真的很傷人。
反正天下也沒有能瞞過汗阿瑪的事情，胤禩直接先開了口：“是兒子的錯，兒子嫉恨納喇表妹得寵……”
“不是的！”郭絡羅塔娜突然大聲打斷他的話，開口道：“因為我不喜歡納喇哈日娜，她害我丟臉，害我以為自己沒牙了，擔驚受怕……所以我要報仇！我不想讓她好過……”
胤禩哥哥這麼好，他本來處境就不好，不能被皇上真的厭棄了，那他就太可憐了。
郭絡羅塔娜直著身子，瞪著哈日娜，開口道：“因為她，宜妃娘娘都不喜歡我了，也不召我進宮，我就是想傳些流言，讓大家都知道她長得醜陋，性格怪異，讓她被人非議，讓大家都不喜歡她……跟胤禩哥哥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胤禩震驚的看著塔娜，他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如果被皇上徹底厭棄，她就徹底沒前程了！
如今怎麼辦？
胤禩迷茫中不經意看到胤褆有些鄙夷的眼神，瞬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汗阿瑪，塔娜妹妹亂說的，她才不到六歲，懂什麼？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以為傳一點兒流言沒關係的，反正隻要見了納喇表妹，所有人都會知道流言是假的。塔娜妹妹自從掉了牙之後，一直不高興，兒子就是想讓她高興一點兒，都是兒子做的，跟塔娜妹妹沒關係！”胤禩急急的替郭絡羅塔娜辯解著。
郭絡羅塔娜流著淚搖頭道：“胤禩哥哥，跟你沒關係的，都是我做的。”
“不是的，我都知道，隻想你不要那麼難過，如果我阻止，你一定會聽我的。”胤禩跟著回道。
如果他們的年齡，再漲十歲，哈日娜覺得這就是一個郎有情妾有意的愛情劇情，這般情真意切，讓她有種想嗑瓜子的衝動！
但是這麼小的年紀……居然這麼早熟，看著好違和呀？
果然皇上舅舅生的就沒有一個不聰明的，麵對主動認錯的兒子，就算罰，又能罰到哪裡去呢？
康熙也很納悶，胤禩年紀也不大呀？怎麼這般情癡？他懂情嗎？
不過胤禩能夠主動認錯，康熙的火氣也下去不少。
“你在看什麼？”康熙看哈日娜目不轉定的看著胤禩跟郭絡羅塔娜，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