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娜低聲含糊道：“太子二哥，求他騰個地兒。”
胤禟眉眼間閃過一絲猶豫，但是還是在胤祺到來之前，果斷點了頭。
“小九，多食傷身，你明日就跟我一起去靶場訓練。”胤祺追出來，看著自家弟弟球兒一樣的身材，強硬要求道。
他如今的滿語進步迅速，不太複雜的詞彙，隻要不是說的太快，已經不結巴了。
胤禟直接拒絕道：“小爺不要，汗阿瑪要小……要我跟著表姐一起鍛煉，我不跟你！”
胤祺微頓，有些羨慕道：“表妹不胖，鍛煉什麼？”
“五表哥，九表弟剛開始運動，不能太激烈，我們每日在園子裡轉一轉，走走跑跑就行了。而且他已經很努力了，他這幾日已經瘦了六斤了。”哈日娜連忙解釋道。
胤祺點點頭，然後深次一口氣，慢慢道：“你身邊的奴才不中用，一會兒我給你送兩個過去。”
“要你多管……”胤禟本就不是個好性子，胤祺這種強勢的命令，讓他一下子就跳了腳，直接吼道。
但是話音未落，就被哈日娜一巴掌排到一邊兒去了。
哈日娜戳戳他的腦袋，沒聲好氣道：“你說你咋就不知好歹呢？無關緊要的人，誰關心你身體，誰關心你身邊都是什麼人？”
看著弟弟被小表妹拿手指戳的一晃一晃的，胤祺以為他會生氣，結果卻聽到他委屈道：“他從來就不關心我，他也不喜歡我，我小時候摔跤了叫他，他都裝作聽不見，我被四哥欺負，他也不給我出頭……”
“……”兄弟之間的矛盾，哈日娜看著胤祺，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胤祺歎口氣 ，看著小表妹求救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從前不對，他也確實不喜歡這個弟弟。
憑什麼都是額娘的孩子？
他能被額娘抱在懷中寵愛，自己卻隻能在皇太後宮中兢兢戰戰的成長？
可如今……胤祺想通了，自己也不是沒人喜歡的小可憐，表妹那麼好，一定不喜歡陰暗的自己，他想跟自己和解。
於是伸手將胤禟叫到角落，兩人不知道再說什麼……看著都好像哭了。
“我額娘咋沒給我生個哥哥呢？”胤誐有些羨慕道。
哈日娜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道：“你九哥難道不是你的親哥哥？你倆兒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胤誐想了想，覺得也是，也就不糾結了，輕聲道：“九哥雖然有時候很奇怪，但是對我還真沒話說，否則他胖成這樣，我還能跟他玩？”
“小九雖然有時候挺欠揍，但是說實話，本性還是好的。”哈日娜思來想去，替胤禟辯解道。
胤誐點點頭。
正說著，兩人就看到胤禟彆扭的被胤祺牽著過來了，雖然臉上不甘願，可是手卻沒有鬆開。
胤誐歪著頭，覺得再九哥的映襯下，五哥簡直是好看到閃閃發光，於是衝上去，拽著他另一隻手道：“五哥你也拉著我點兒，我跟九哥可是好兄弟，他有的，我也得有！”
“沒錯！”胤禟吸吸鼻子附和道。
哈日娜扭過頭，突然有些羨慕胤誐，能光明正大拉帥氣小哥哥的手……這操蛋的時代呀！小哥哥都不能亂拉手了……
“華悅，宜妃娘娘有請。”胤祺剛想跟表妹說說話，就看到額娘身邊的大宮女秋果，一臉焦急的跑過來對哈日娜行禮道。
宜妃娘娘？哈日娜皺著眉頭，她跟宜妃如今看著是和解了，可是……沒啥感情呀？
“出了什麼事情？”胤祺開口問道。
秋果又連忙對著三位阿哥行禮，解釋道：“十一阿哥醒來要找華悅，哭的很厲害……”
“走吧！”小十一那麼乖巧……哈日娜心軟了，直接道。
胤祺看看天色，雖然知道不早了，但還是打算過去看看，扭頭問胤禟胤祺，得知他們都想去，就帶著一起了。
宜妃此時對哈日娜所有升出的好感，因為胤禌的哭鬨，全沒了。
自己的小十一向來乖巧懂事，都是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小十一怎麼會在醒來沒有看到她就這麼難過？
“額娘，十一弟怎麼了？”宜妃聽到哈日娜來了，猛地站起來，就準備說兩句，結果就看到自己的小五居然拉著小九的手，從未見過他們那般親近，宜妃直接呆愣到那裡。
胤祺皺眉又問了一句，宜妃才回過神來，苦惱道：“在房裡哭，說要見華悅，還不準我們進去。”說完就瞪了哈日娜一眼。
這一眼讓哈日娜直接冒了火，什麼人嘛？直接就扭了頭！
“勞煩表妹去看看小十一，平日裡也沒什麼人陪他玩。小九、小十，你們也去。額娘，我們談談。”胤祺歎口氣，剛跟九弟和解，如今為了表妹，還是決定跟額娘好好說說。
表妹沒有任何義務來哄孩子，還被她埋怨。
哈日娜聽到五表哥這麼說，連禮都沒行就跑了。
“額娘，我喜歡納喇表妹！”看著他們離開後，宜妃也想跟上去的模樣，胤祺直接拽著她，讓眾人出去，開口道。
宜妃頓住了，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宮中沒人願意跟我玩，沒人在意我，就連汗阿瑪，也隻拿我當哄皇太後，安撫太皇太後的存在。皇太後不會說滿語，我一個滿族的皇子，上學之前，連滿語都沒接觸過。就連您也不敢教我。”胤祺看著宜妃，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宜妃渾身一顫，張張嘴，想要解釋。
胤祺繼續道：“小時候，我最開心的日子，就是額娘來看我的時候。可是自從您有了小九，來的時候越來越少。偶爾過來，跟我說的都是小九的事情，我見過你抱著他，卻從未抱過我……我恨他！您每說一次，我就多恨他一些。”
宜妃站不住了，癱軟在椅子上，看著自己不知何時長大的小五，捂著嘴，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這是她最虧欠的孩子……
“後來您有了小十一，看著因為您關心小十一，忽視了小九，我真高興呀！”這些話胤祺在心中憋了好久，如今一股腦就想全部說出來。
小表妹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第一個看到他就滿臉歡喜，第一個在他生病的時候，會為他傷心難過的人……與其說他想一輩子跟表妹在一起，不如說他想要留住這個對他好的人。
“他是你親弟弟！你們都是本宮肚子裡爬出來的，你們不能……”宜妃艱難的從嘴裡吐出這句話，心中充滿了絕望。
小五、小九還有小十一，他們是骨肉相連的親兄弟，都是自己的孩子。
沒有一個額娘，會在聽到自己的一個孩子怨恨另一個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
“今天小九跟我說，他不喜歡小十一，跟我同樣的理由。”胤祺紅著眼睛，有些釋懷道。
宜妃瞪大了眼睛，心中泛起一股沒法壓抑的悲涼，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
“我跟小九和解了！”胤祺接下來開口道。
宜妃聽到這裡，好像活了過來一樣，激動道：“真……真的？”
“真的！”胤祺眨眨眼睛，淚水留了下來，開口道：“表妹很喜歡小九，我不想她失望。”
“隻是為了納喇哈日娜？”宜妃一頓，不可思議道。
胤祺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光是為了表妹，但是一開始是因為表妹，我想跟自己和解，我不想做心中陰暗如胤禩那樣的人。所以才會主動跟小九談心，才會知道小九也在嫉妒小十一，就如我在嫉妒他一樣。”
宜妃低著頭，任由淚水滑落，開口道：“本宮這個額娘當的很失敗是不是？”
“額娘，我今日跟您說這些，並非指責您。”胤祺歎口氣，解釋道。
表妹說放在心裡的在意隻有自己知道，得說出來，彆人才知道。
所以胤祺看著自己的額娘，輕聲道：“我在乎您，所以才會厭惡得到您關心的小九，小九亦然。可今日看到小九這副模樣，我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擔心，怕他生病，怕他不知何時被人傷害。我以為我怨恨他，可是其實我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又將他也放了進去。”
宜妃紅著眼睛看著胤祺，任由淚水滑落，兒子的心裡話讓她難受，也讓她釋懷，她從不知道他們這麼在意自己。於是也有了吐露心聲的想法。
宜妃哽咽道：“都是本宮的錯，可本宮……我不後悔。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宮中的孩子有多少都保不住，不說沒生下來的，光是夭折的……十個手指都數不清。”
“皇上將大阿哥跟三阿哥送出宮，親自撫養太子，皇貴妃拿眼珠子一樣整日盯著四阿哥……我怕……我寧願見不到你，我寧願你恨我，我想你活著。”
“把你送出去，我拚了命的學蒙語，我想儘千方百計去慈寧宮看你，我不敢抱你，不敢跟你多親近，不敢多跟你說話。每次回宮，我必會哭一場。可第二日，我還是想去看你，發了瘋似的想去。可又不能去的太多，惹了皇太後厭惡，怕她說不想再撫養你了。”
“有了小九，我天天跟他說，你有個哥哥，隻有對著肚子裡的孩子，我才敢悄悄說自己的想念。”
“小九出生以後，我也想經常帶他去看你。可宮裡頭有兩個皇子，明晃晃的靶子！我怕招人算計，根本不敢離開小九，好不容易小九大了些，我又懷上了小十一。”
“我以為我特彆厲害，我以為我能護住你們，可是……德妃的六阿哥出事兒了，我當時剛生了小十一沒出月子……”
“六阿哥圓頭圓腦的，很是機靈，便是不喜歡德妃，但那個孩子也是極為討人喜歡的，皇上也喜歡極了。可他馬上就去上書房了，又是健健康康，明明已經立住了，卻突然就沒了……”
說到這裡，宜妃驚恐的拉著胤祺的手，顫抖道：“我……我害怕極了，我想把小九關在鐘粹宮裡。我每日每夜都要查看他們身邊的人。每天夜裡不看看他們，我睡不著。我不敢多去看你一眼，我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隻能相信皇太後。”
“可就這樣……小十一的身子卻一日日的壞了起來。”
“她們都說小十一生來體弱，就連太醫也說，小十一天生體弱。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我的小十一生下來是個健康的孩子，他的嗓門是三個孩子裡麵最大的！”
“小十一出事以後，我放縱小九胡鬨，我不攔著他跟十阿哥交好，因為我知道，十阿哥身後有鈕祜祿一族的保護。”
“我竭儘全力，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小十一身上，但是他們說他活不到成年……他活不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那麼乖，他們說他活不了……我知道我虧欠你跟小九，你們埋怨我是應該的，可是……可是我該怎麼辦？我又能怎麼辦？”
“沒人跟我說怎麼辦，我隻能小心的護著他，活一年，我護他一年，活十年，我護他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