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哈迪斯淡漠的看了伊翁一眼，目光轉向審判台前那些成群的女人, “這是怎麼回事？”
希歐倪也被引去了注意力, 眉頭輕皺, “這些亡魂怎麼都是女人？看她們的模樣也不是老死的吧。”
“她們可以稱作是宙斯與伊娥的第五代孫。”伊翁麵色平靜：“她們生前殺死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不久前被丈夫的兄弟殺死。”
“嗯？”希歐倪挑了挑眉，“她們嫁給了同一個人？”
若真一個男人娶了幾十個女人，那那個被殺的丈夫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不……”
“我來說吧, ”哈迪斯開口打斷了伊翁, 溫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冥後, “這件事情我有所耳聞。”
希歐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解說。
“這是個很複雜的故事。”哈迪斯沉吟了片刻，見自己的冥後感興趣，決定把這個故事詳細說出來, “伊娥與宙斯有個孫女叫利比亞, 波塞冬與她生下了一對雙生子, 柏羅斯與阿革諾耳。阿革諾耳遠走腓尼基成為腓尼基國王, 我們參加過婚禮的卡德摩斯正是阿革諾耳的兒子。”
希歐倪冷笑，“卡德摩斯這一家人和宙斯的關係可真是緊密呢, 不僅是他的妹妹歐羅巴給宙斯生了三個兒子。我聽說他有個女兒叫塞墨勒，也和宙斯生了個兒子。”
當時他還和哈迪斯參加過卡德摩斯的婚禮, 現在想起來簡直太膈應了。
見心愛的冥後不高興, 哈迪斯趕緊把話題從卡德摩斯身上轉移開，繼續道：“阿革諾耳遠走腓尼基後，柏羅斯繼承了王位, 又生下了兩個雙生子，埃古普托斯和達那俄斯。奇妙的是，埃古普托斯沒有女兒，卻有五十個兒子，而相反的是，達那俄斯沒有兒子，卻有五十個女兒。”
“於是這五十個女兒和五十個兒子結婚了。”希歐倪隨口接話，繼續道：“哈迪斯，你這個故事可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見希歐倪感到無趣，哈迪斯目光沉了沉，接著道：“恰恰相反，達那俄斯曾經得到一個預言，說他會死在自己兄弟的一個兒子手中。於是他不願把女兒嫁給埃古普托斯的兒子，並帶著她們逃回了伊娥的故鄉阿爾戈斯，用計謀成為了那裡的國王。埃古普托斯也帶著兒子們追來了阿爾戈斯，並打敗了達那俄斯。達那俄斯不得不答應把女兒嫁給他們，但他卻暗中命令自己的五十個女兒在新婚夜殺死自己的丈夫。”
希歐倪的眼神冷了下來，“卑鄙又下作的行為。”
“除了最小的女兒放走了自己的丈夫，達那俄斯的另外四十九個女兒全都遵從了父命，在新婚夜把醉酒的丈夫殺死了。”哈迪斯眉目疏冷，“現在，她們全數來到了冥府，應該是埃古普托斯唯一活著的兒子為自己的兄弟們複仇，殺死了她們。”
希歐倪不解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難道哈迪斯這家夥外麵高冷，內心其實是個悶騷的八卦男？
他想起了十分愛好八卦的赫爾墨斯，腦海中不由得將哈迪斯與這位奧林匹斯山第一八卦男放在一起，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寒顫。
哈迪斯可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希歐倪心中已經和赫爾墨斯劃傷了等號，平靜地解釋：“在四十九個兒子被殺後，埃古普托斯也因過於悲痛而死亡，當時他們的靈魂來到冥府，也是像現在這樣圍住了修普諾斯。”
希歐倪明白的點點頭，了解了一番事情原委後，看也不願看那些女人一眼，“伊翁，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們？”
伊翁眉頭輕皺，“在她們生前，宙斯就赦免了她們的罪過，甚至為她們重新指定了丈夫。我有意讓她們前往阿斯珀德羅斯，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希歐倪的眼神冷了下來。
阿斯珀德羅斯，那是普通靈魂居住的地方。
冥後冷漠的冰藍色雙眸盯住審判官，“伊翁，你為什麼認為宙斯的判決能影響冥府？”
伊翁不解的看著他。
“就如同你的生母，她親手毒死了你，即使她得知了真相，即使她最後痛苦萬分。假如神明寬恕了她，赦免了她的罪過，你也能覺得她是無罪的嗎？”
希歐倪並非故意去揭伊翁的傷疤。
但他必須改變伊翁曾經的固有模式，即使這個時代的人類心中神權至上，身為眾神之王的宙斯更是不容質疑，但既然到了冥府，就得遵守冥府的規則。
如果伊翁依舊故我，以後豈不是所有被宙斯喜愛或赦免的罪惡靈魂都能在冥府的審判中得到優待？
這對那些受害的普通靈魂是何等的不公平。
伊翁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暗，隨即恢複平靜，點頭道：“希歐倪陛下，我明白了。”
作為他生母的那個女人不管是後悔還是痛苦都無法抵消她的罪孽。
不管她毒死的那個人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在她起了那惡毒的想法並付諸行動時，她的罪孽就已經生成了。
哈迪斯冷冷道：“既然明白了，就把她們送到塔爾塔羅斯，連同她們的父親一起。”
“還有過去那些和宙斯扯上關係的靈魂，”希歐倪補充道：“我希望你能公平公正地再次審理一遍。”
等到伊翁回到審判台宣布對這些女人的審判，哈迪斯看著自己的冥後，碧色雙眸中閃過一抹微光，“我以為你會同情她們。”
“你在說笑話嗎？這些女人不值得同情。”希歐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這些女人的丈夫即使做得再不對，卻不曾傷害過她們和她們的父親。而她們卻能毫不猶豫的對新婚的丈夫痛下殺手，已經不是狠心能夠形容的了。
這些被殺的男人們甚至和她們有著同樣的祖先，他們幼時或許也是朝夕相處著長大的。
哈迪斯沉默片刻，輕聲道：“她們無法主導自己的婚姻，是被迫嫁給埃古普托斯的兒子們的。”
“那也不是她們狠心殺死自己丈夫的理由。”希歐倪冷冷道：“即使沒有感情，他們之間也沒有不可調節的仇恨。而這些男人們能如此輕易的就被一群女人殺死，全因對她們沒有防備，最後卻死在了本該最親密之人的刀下。婚姻是神聖的，而這些女人將美好的婚姻當做了謀殺的工具。”
這個故事的開頭，他是同情那些女人的，但是當這些女人拿起屠刀之時，她們就已經從受害者變為了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