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荷花池這個地方,就是眾多之中用來失足的。
經典橋段都是女子失足落水,然後上岸之後衣服濕貼在身上,清白就沒了。
讓你覺得這荷花池裡麵常年住著眾多男性水鬼,專門等著女子掉下去,然後褫奪女子清白,一奪一個準。
誰去救這女子,誰就得娶她,為她負責。
然而為她負責的這個男子大多數是不願意的,陸孟的理解為這是不想當接盤俠?
衣服濕貼在身上,怎麼清白就沒了?衣服難道它是化在了荷花池嗎?
那這荷花池怕是得改叫王水池。
但是心中再怎麼吐槽,再怎麼不服這個邏輯,裡麵荷花池無處不在,總有那麼幾個女孩子劈裡啪啦下餃子一樣掉進去,掙紮,求救,失去清白!
在婢女都被劫走,兩個雖然不膀大腰圓,但是麵目很是猙獰的太監,朝著陸孟步步逼近,而陸孟的後麵,就是毀清白聖地荷花池的時候,陸孟飛速意識到了這些人的目的。
不是讓她掉下去失了清白,就是要讓她失足淹死在荷花池裡麵。
而眾所又周知,淹死人的地方在宮裡荷花池不算聖地,荷花池的深度時常不夠,撲騰撲騰還是能扒住岸邊,水井才是死人的最佳場所。
而這些人如果目的是淹死她,就不必大費周章,還要劫走她的婢女,直接把她一扛扔井裡完事兒。
所以陸孟電光石火之間猜測,這一波是要水中那些死鬼奪走她的清白!
這不就和係統給她頒布要念的台詞對上了?
換句話說,中秋佳節陛下大宴群臣,背後的孫子敢鬨出事兒讓她丟人,但鎮南將軍和長孫纖雲在前,他們不敢真的在這種日子裡殺了她鬨出人命。
陸孟冷汗眨眼之間濕透後背,見那兩個人惡狠狠地朝著她衝來,而身後一步之遙就是荷花池——陸孟當機立斷拿出了自己在軍訓的時候俯臥的決絕!
直接野狗搶食一樣撲在地上,這要是讓她當初的教官看到,這姿勢絕對被拉出去做模範!
而她也用這個動作,預判了這兩個太監的預判。
他們凶狠而來,鉚足了勁兒要把陸孟推進去,陸孟突然趴下他們沒反應過來,收勁兒已經來不及了——
其中一個直接“噗通”就掉水裡,另一個手臂向前劃拉,撅著屁股企圖穩住身形。
而陸孟這時候一個原地滾體兩周半,轉到這個撅著屁股剛剛站穩的太監身後,直接躺在地上一腳,把他也踹了進去。
“噗通!”
陸孟心裡卻沒鬆快到哪裡去,她想原地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但是衣服發飾太繁重了,根本挺不起來。
而不好的消息是第二個掉下去的太監會遊泳,已經遊到岸邊上了,就在陸孟不遠處,看著她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陸孟這時候如果求救或者逃跑,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是天可憐見,劇情殺人,她沒在捕捉時限之內念台詞,現在除了對烏麟軒說台詞,說不出其他的話!
而且她對宮中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背後對她下黑手的是誰,萬一莽撞跑出去,說不出話,再一頭撞背後黑手的人懷裡,一計不成,再把她拉去下個藥,捆起來和其他的男人賽一個被窩,那才是跳進荷花池子也洗不清了。
於是陸孟腦中急轉,這些人不敢鬨出人命,這裡反倒比跑了被逮住送下一個場景要好!
但是必不能讓這個太監爬上來!
然後陸孟做了一件她這輩子也沒乾過的事情,拔下了頭頂的珠釵攥在手中,沒有逃跑,而是朝著要爬上來的太監爬過去。
沒辦法,她也想優雅一點,畢竟優雅永不過時。
但是她現在優雅不起來,隻能像個滾地龍一樣,狼狽爬過去,然後在太監震驚的視線之中,鉚足了勁兒,掄圓了膀子,一簪子紮在了他按在岸邊的手上。
“啊——”太監發出了尖細而嘹亮的嚎叫聲,他的手掌直接被陸孟紮透了。
陸孟自己求救不了,說不出話,太監一喊出聲,陸孟心頭又驚又喜,驚得是怕他把同夥喊來,喜的是希望他能把救自己的人招來。
反正無論如何,她必不能進荷花池,水多涼啊!
被紮了一下的太監連忙縮回手,陸孟緊忙又從腦袋上抓下來好幾隻簪子,虎著臉,瞪著水中掙紮的兩個太監,一句話也不說。
主要也是說不出來。
她盤好的頭發,因為摘掉了許多簪子,現在一半散著,身上的衣袍在地上滾得到處黑灰,夜風一吹,長發亂動,她就好像那修煉邪功走火入魔的梅超風。
但是陸孟雖然狼狽,眼神卻很決絕,她心裡盤算要撐到有人來找她,估計用不了多久。
隻要開宴了,她的好姐姐沒看到她,必定要找她的。
陸孟心裡把希望寄托給了長孫纖雲,哪怕是隻見了一麵,陸孟也莫名地對她有信任。
兩個太監和陸孟隔著一些距離對視,其中有個水性許是不太好,要另一個人拉著,才能浮在水麵上,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嗆了好幾口水了。
而水性好的那個被陸孟給紮了。
他再要作勢上岸,陸孟就把從頭上取下的好幾個簪子,分彆抓在兩隻手指縫裡麵,展示給那個太監看。
她覺得這一刻自己已經被迫化身了金剛狼。
她心想兩個小二黑,姑奶奶今兒跟你們拚了,我今天雍容華貴地發式,頭上保守估計,有個二三十簪子,不把你們倆紮成蜂窩煤,我不姓陸!
陸孟當然也在害怕,她這輩子,不,可以說連上輩子都加在一起,就沒有乾過任何傷害他人人身安全的事情。
陸孟她本質上就是個遵紀守法的三好公民,人格健全富有同理心,可是來到了這個對她“惡意滿滿”的世界,她沒有法律的武器可以用,隻好先用自己自帶的武器自衛。
那兩個太監試圖靠岸,陸孟就大螃蟹一樣揮舞著自己手上的“鉗子”警告。
上來就紮你,今個兒我就是異世穿越之容嬤嬤古代分嬤。
兩個太監不敢靠岸,一個不會水的,嗆得神誌不清,一直在咳嗽。
而陸孟不跑,也不說話,那個會水的太監,表情從陰狠到慌張。
巧就巧在水裡的太監也不敢喊,他們是豁出命來害人的,簡稱亡命徒。宮中身後無牽連的亡命徒,也不是隨便一抓一大把的,就這麼兩個。
指使他們的妃嬪絕不可能和他們沾染上關係,更不會給他們提供什麼援助。
場麵僵持,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尤其高度緊張的時候。
在中秋佳節這樣已經步入秋季的,如夜一般冰涼的水中,體力更是成倍的消耗。
正所謂金秋送爽,丹桂飄香,沒多久,陸孟圍著荷花池攆著不讓兩個太監上岸,紮他們,紮得都冒汗了。
而兩個太監的麵色又從慌張到青白,眼見著人都要沉了。
係統這個狗東西,從頭到尾什麼忙也不幫,但是這時候好歹跳出來說了句人話。
“堅持住宿主,我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
陸孟聞言提著的一口氣終於落回去了,她現在後背的中衣濕貼,算是理解了超級英雄救世的不容易。
畢竟這年頭,救自己都很艱難。
陸孟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和宮中侍衛跑動間的甲胄相撞聲,連忙將手中的簪子胡亂插回自己頭上,然後“跌坐”在荷花池邊上,往地上一躺,裝柔弱致死。
係統:“……”你還真是瘋婆子和林黛玉分分鐘切換。
“在這裡!”
腳步聲和宮燈的光亮一起湧過來的時候,陸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落入親愛的姐姐長孫纖雲矯健有力的臂膀之中,但是被人從地上扯著拉入一個懷中,陸孟心裡唰地一下,冰涼。
這股子幽幽暗暗的檀香味兒,是烏大狗身上的熏香,陸孟今早上馬車裡沾染上了,下車了好久才散。
果然早古文就是早古文,男主角再怎麼狗,女主角真的有危險的時候,出現營救的永遠是他,這也為他後續的洗白白,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礎。
烏麟軒帶著一眾侍衛過來火速控製了現場,把兩個落湯雞一樣的,才從水裡爬出來的比陸孟看上去還要淒慘的太監製住。
不過陸孟現在無所謂,男主角來了正好。
陸孟虛弱地睜開眼,睫羽顫抖,她以為自己肯定是柔弱的很,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忙活紮人忙活一晚上,現在和烏麟軒身邊的宮燈粉麵桃花相映紅。
佳人鬢發淩亂不勝嬌羞。
而陸孟睜眼看到了烏麟軒,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襟,虛弱地說:“王爺,我和他清清白白,你信我啊……”
“叮”腦中係統台詞完成彈出提示。
陸孟連忙又說:“臣妾沒有掉進荷花池,臣妾清清白白,臣妾,他們要害臣妾失去清白……嗚嗚嗚……”
陸孟紮人運動全身血液都活動開了,突然要她哭,有點哭不出,隻好雷聲大雨點小,哭得好像那個火警出街。
陸孟聽到朝著這邊來的腳步聲越來越多,動靜又大了一些,簡直刺耳。
烏麟軒感覺自己耳朵要讓她嚎聾了。
陸孟還裝著嚇壞了似的,一邊朝著烏麟軒的懷中鑽,一邊哆哆嗦嗦地嘟囔著:“臣妾沒有掉進荷花池,臣妾是清白的……”
烏麟軒難得這一次沒有疑惑什麼,直接抱著陸孟起身,滿心都是自己的東西被動的暴.虐。
這會兒長孫纖雲帶著的人,還有嘉嬪帶的人都呼啦啦趕過來了。
嘉嬪看著這個夢夫人的樣子,再看看被烏麟軒帶著的人壓住的兩個渾身濕透的小太監,雖然心知事情沒成,但也沒幾分慌張。
隻是心中暗罵這兩個廢物,一個柔弱女人都搞不定。
她虛情假意地上前,問道:“哎呦,這夢夫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伺候的婢女呢?這……”
“讓開。”烏麟軒抱著陸孟,居高臨下地對嘉嬪冷道:“彆擋路。”。
嘉嬪好歹是延安帝的女人,烏麟軒連人都不叫,斥狗似的,這便是一點臉麵都不給了。
其實這些事情是誰做的,烏麟軒現在已然心知肚明。
嘉嬪帶人巴巴地跑來,加上之前宮道杖殺太監,把夢夫人嚇昏的事情,烏麟軒心思縝密,甚至還想到了他這夢夫人和二皇子爭沉鐵劍的事情。
今晚這件事,絕對跑不了這個嘉嬪的手筆。
長孫纖雲湊上前來,看著自己妹妹埋在烏麟軒懷中的樣子,也是心疼得不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想起了之前端肅妃在開宴之前,找她去說一堆廢話的事情。
長孫纖雲麵色也跟著一冷。
她轉身便要去陛下麵前為自己的妹妹出頭,可是陸孟這時候伸手抓住了長孫纖雲,哭著說:“長姐,我害怕,長姐陪陪我……”
長孫纖雲隻好跟著烏麟軒身後走,一行人快步朝著舉辦宴會的禮樂大殿去。
一路上烏麟軒的人和長孫纖雲的人配合,很快便找到了被打昏丟在宮中角落的陸孟婢女。
陸孟其實根本沒怎麼樣,但是全程跟個死屍一樣,腦袋四肢都垂著,用完全放鬆的狀態,讓烏麟軒抱著走。
仰頭的時候,能夠看到他們身後不遠處跟著的一個女人,雍容非常,身側跟了一群的仆從。
長孫纖雲已經和陸孟說了,那是嘉嬪。
也就是今日杖殺向雲鶴的那個宮妃。
陸孟看著她手上捏著錦帕,時不時朝著鼻尖湊一下,遮蓋住下半張臉,雖然隔得遠,但是陸夢覺得她在笑。
勝券在握高高在上的那種笑。
陸孟見烏麟軒對這個女人的態度,見自己的姐姐對她橫眉冷視,已經猜出了她就是今天的罪魁禍首,要把她扔荷花池的那一個。
而烏麟軒的狗性子,自己是他的女人,也就是他的臉麵,狗這種東西,再怎麼不在意的玩具,也是不許其他狗叼走咬壞的。
他沒當場發作,肯定是因為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切是這個嘉嬪做的。
證據……
陸孟不想動腦子,她虛驚一場,渾身軟綿綿的,因為紮傷了那個太監的手,現在還在心悸。
可是罪魁禍首在笑哎。
今天的這件事,如果不鬨大了,最後不過就是那兩個小太監認下罪,他們敢動手,露麵,就絕不會攀咬宮妃。
說不定最後審人的時候,還會攀咬陸孟給她安上個什麼說不清楚的汙名。
就算是無關痛癢,但是足夠惡心人的目的也達到了。
陸孟躺在烏麟軒的懷裡,仰頭眼睛看著今夜格外圓的月亮,她現在隻想渾身放鬆,睡個好覺,以後再也不來後宮這種吃人的地方轉悠。
可是……憑什麼呢?
就算她想要不爭不搶,畢生的理想就是躺平做個鹹魚,但這不代表她能任人蹂.躪。
而且今次隻是要毀她清譽,她不在乎那玩意,所以現在虛驚一場心裡都沒什麼氣。
但是來日,若是這些人覺得她軟弱可欺,見人下菜碟,要她的命呢?
命可就一條,係統也說了,早古文女主沒有什麼女主光環的。
再說了,鹹魚也是有刺的。
他們已經走到禮樂殿偏院,繞過院中中秋賞月的眾人,就能抵達禮樂殿。
等待侍衛們去查今晚的事情,再輕飄飄把這一頁揭過,畢竟一個建安王側妃受驚而已,涉事的太監再一認罪,這個悶虧不吃也得吃下去。
這時候禮樂殿前的宴飲已經開始了,畢竟就缺席了一個建安王側妃,滿庭院的朝臣和女眷,加上當今延安帝,還都能等著一個側妃入席才能開始過中秋麼?
烏麟軒抱著陸孟,是從大臣的宴席這邊,一個和宴席相隔了不遠的小路朝著禮樂大殿進的。
陸孟甚至能夠透過掩映的綠植,看到朝臣們把酒言歡的樣子。
陸孟想著,就著今晚的月色,她算是個大家夥助個興,來一段兒經典著名橋段——鹹魚突刺吧。
宮鬥要什麼證據?
陸孟閱片無數,這也算一個掛吧。
於是她突然在烏麟軒懷中掙紮,落地之後,索性也沒起身,揮開長孫纖雲來扶她的手,直接趴在地上,扯著嗓子就開始嚎。
拿出號喪的勁兒來,一個眼淚疙瘩都沒掉,就衝著樹叢之隔的皇帝那邊喊。
“王爺,臣妾知道不該說,可是臣妾想起來了,今晚要害臣妾的,正是宮道上公然杖殺宮人的那幾個太監!”
當然不是,陸孟都不記得中午的太監長什麼樣子,但是語言的藝術就是這麼博.大精深,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扯進來再說。
中秋宴才開,現在還沒有禮樂和歌舞,大臣們皇子們,都在低聲談笑。
因此陸孟隔著綠植來的這一嗓子,直接就讓宴飲之上鴉雀無聲。
陸孟繼續道:“他們光天化日,當著朝中女眷便敢對宮人施以殘忍的杖殺之刑,血染宮道,讓進宮的女眷們個個驚懼嘔吐,可誰也不敢多言一問是誰的人,那被杖殺的宮人又犯了何錯,這是何等的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