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建安王奉旨下江北。建安王妃隨行。
陸孟雖然不喜歡動蕩,但是她真的好久沒有出門了,真正上路的時候,還是很興奮的。
烏嶺國的戰馬都已經在風馳草原上等待,戰馬不進城。陸孟要和烏麟軒先從皇城趕往風馳鎮方向,再跟隨大部隊,一路護送戰馬自風馳向北,過閆勒河、邱麗山、途徑數個平原城鎮外,最終過梭羅峽穀,抵達北疆駐軍地。
行程定的是先送戰馬抵達北疆,再在北疆帶著聖上給的手諭,借兵鎮壓江北文山王部下,整頓江北動亂。
這些都是烏麟軒拿著地圖和陸孟說的,陸孟聽了個大概。反正聽烏麟軒的意思,他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皇城內外包括江北內外,早已經安排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不需要陸孟操心。畢竟古代車馬慢,就單單是抵達風馳草原這第一步,就需要十來天,還得是晝夜不停,不入城中客棧。
陸孟唯一操心的,就是她整理東西花了兩天,到最後過了一遍烏大狗的眼,能帶的,就隻有貼身用的。
若是尋常出遊,陸孟肯定會抗議。輕裝簡行就意味著用什麼都不方便,她享受慣了,很多東西都是平時要用的。
但是烏大狗既然是去建功立業的,陸孟自然就暫時把自己的毛病都收收。而且這一次明顯是奔著劇情狂奔的,陸孟是真不知道後麵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值錢的東西帶了如果搞丟了,陸孟肯定會心疼。
陸孟讓人把值錢的東西都折騰去了將軍府,包括那幾條一到了夏季,又開始胃口超好,胖乎乎的魚。
烏麟軒對此睜一隻眼閉隻眼,但是心裡卻多少有點不舒服。他的王妃真的是一點都不信任他,包括他的人。
難不成她的那些東西留在王府裡麵,下人們就敢不好好照顧著,弄丟了或者弄死了?
陸孟最終出發之前,連秀雲和秀麗都沒有帶,此番路途凶險,隨行的仆從大多身上有武藝。
而且陸孟就足夠不能自理了,她要是再帶不能自保的人,到時候遇到危險搞成一團亂。
辛雅想要跟著陸孟走,畢竟她是伺候陸孟慣了的老人了,身上也多少會一些武藝。
但建安王離開皇城,外要留下陳遠,同各方勢力斡旋,隨時借用建安王留下的布置,敲打建安王的人依計行事。內要留下辛雅,看顧建安王產業和王府,以防讓人做了什麼手腳,牽扯出什麼無妄之罪。
因此這次上路,伺候在陸孟身邊的,是兩個烏麟軒從他的人裡麵挑出來的女死士。
好在烏麟軒倒是讓陸孟帶了幾個長孫纖雲留給她的,傭兵小團隊裡麵的人。一共四個,都是在皇城當中沒有家口,一走幾個月也沒關係的那種。
獨龍在其中帶隊,讓陸孟感覺到安心。最安心的還是陸孟帶了槐花給她的,小黑瓶和綠寶瓶還有脖子上掛著的瞬間死亡的小藥丸。
陸孟還沒見過女死士,有些好奇地時不時就掀開馬車的車簾子看一看。
此刻才剛剛出了皇城之外,陸孟在烏麟軒的大馬車上,聽著皇城外送彆隊伍,身著便服的朝臣,挨著個的上前,和烏麟軒說一些個車軲轆話。
總結起來就兩句話——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等到烏麟軒也上車之後,陸孟盤膝坐在馬車裡麵,對著烏麟軒的方向一拱手道:“祝願王爺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烏麟軒在馬車門口一愣,而後輕笑一聲。
“這話倒是簡便又好聽,你聽到了那些人和我說的話了?”他湊到陸孟身邊,從桌子上的茶壺上倒了一杯茶。
這時候馬車突然開始行進,陸孟整個人猝不及防朝後仰了一下,被烏麟軒單手抓住。
而後陸孟在走動的馬車之中坐直,雙眼瞪著看向了桌子。馬車劇烈晃動,但是桌子上擺放著的茶壺和茶杯,卻絲毫未動,牢牢吸附在桌子上。
“哎!這個為什麼不動?”陸孟撫開烏麟軒扶著她的手臂,興奮地指著茶壺和茶杯,拿起了茶杯之後,又重新放回去。
茶杯底部和桌子發出“噠”的一聲響,有吸力!磁鐵嗎?可這明明是玉的!
陸孟一連拍了好幾下烏麟軒。
烏麟軒嘴角勾了下,而後有點無奈地四外環顧了一圈,湊近陸孟壓低聲音道:“你小聲一點,沒見識也不用如此張揚。”
“這小桌子是吊玉盤,特製的茶壺茶杯放上去,能夠顛簸不落。”烏麟軒說:“皇親貴族誰家的馬車裡麵都有。”
“我之前的馬車就沒有!”陸孟說:“有這種好東西,王爺怎麼才給我用啊,說好的寵妃呢?”
“你都不出門。再說王府當中的馬車基本上都有,你非用將軍府的馬車,現在又來怪我?”
陸孟還挺新奇的,這種在現在才會有的像吸鐵石一樣的東西,讓她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她玩這個所謂的吊玉盤,玩了好一會,也沒總結出來到底是玉石裡麵摻了磁石,還是這是一塊天然的磁石。
“彆玩了。”烏麟軒拉過陸孟的手臂,把她手裡的茶杯拿過來放下。
然後在兩個人之間鋪上一張地圖,這張地圖這些天烏麟軒已經看了好多遍。
地圖上麵也已經畫了各種各樣的標記,足可見他對這一次出行特彆的謹慎。
“風馳草原特彆漂亮,等到時候我帶你騎馬,看落日。”烏麟軒手指在風馳草原上點了點。
“但是在抵達風馳鎮之前,有一處沒有官道,需要走山中,這一帶乃是風曲國和烏嶺國的交界,匪患猖獗……”
“王爺,你有點不對勁,你自己感覺到了嗎?你已經反反複複說過很多遍了。”
“到時候我們就去騎馬看日落,我都答應你好幾遍了。不是連踏雪尋梅都已經帶過來了嗎?它是馬王,我也已經讓人訓練了好久了,哨子我都拿過來了,它很聽話的。”
陸孟說著,從自己寬大的袖子裡麵掏出了哨子,直接起身套在了烏麟軒的脖子上。
“踏雪尋梅肯定會幫助王爺,把戰馬全都平安驅趕到北疆駐軍地。”
陸孟把這用羊皮畫的地圖,團起來之後,發現這張羊皮地圖竟然是雙層的。之前看的時候明明是單層的,陸孟把羊皮翻過來看了一眼,背麵也沒畫什麼東西。
她沒有多想,正要塞到小桌子底下,被烏麟軒伸手接過了。烏麟軒把羊皮地圖珍而重之的揣進自己的懷裡。
陸孟伸出雙手,啪啪一起,拍了拍烏麟軒的臉說:“不要這麼緊張嘛,你就是皇帝,除了你沒有人能做皇帝。”
陸孟笑著說:“我覺得你就是現在躺下來什麼也不做,將來你也會是皇帝。”
你如果敢考第二,第一那個人他肯定會竄稀。這就是男主角光環,是劇情的力量,怕個屁啊小少年!
該怕的人應該是我吧,一大盆狗血正在來襲。
陸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有點期待烏大狗失憶,他如果失憶了肯定很好玩。
兩個人之間有非常多的默契,到時候陸孟一做什麼,烏麟軒就會不受控製地配合她,進而產生自我懷疑。
陸孟又笑得不像是在想什麼好事情。
而陸孟的眼神一變化,烏麟軒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
因為要長時間趕路,他會在外麵跟衛兵們一起騎馬,不可能一直坐在馬車當中,所以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軟甲。
黑色銀邊軟甲,肩頭和前後心還有防箭和刀的銀鏈。
烏麟軒表情幾變,然後伸出手指點了點陸孟的腦袋說道:“把你的腦子給我好好清一清。”
烏麟軒沉著臉,前所未有的嚴肅道:“這次路上不許胡來。”
陸孟無辜搖頭,這一次她是真的很無辜啊。她想得明明就不是什麼不健康的事情……當然了,也不能說很健康。
但陸孟嘴上是不會承認的,她比死鴨子的嘴還硬。
“王爺不要以己度人,”陸孟翻了一下眼睛說:“明明是王爺自己想歪了。”
烏麟軒動了一下嘴唇,但最後也沒有再出聲辯解。他每一次都說不過他的王妃,何必自討苦吃呢?論下流,他的王妃稱第二,無人敢當第一。
因此烏麟軒再開口,就轉移了這個危險的話題。
他靠在馬車的車壁上麵,狀似不經意地問陸孟:“你為什麼那麼篤定我一定會是皇帝?”
烏麟軒伸出手,勾過陸孟一縷長發,在手裡轉著圈把玩,纏滿了手指,再鬆開。
他用一種像玩笑一樣的語調問:“因為我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嗎?”
陸孟眉梢跳了跳,不知道烏麟軒為什麼會突然間提起這個。
不過陸孟很快看到了烏麟軒的臉色,他眼角眉梢都是放鬆,甚至帶著一些調侃。
很顯然他是在開玩笑。
開玩笑的話就可以隨便說了,因此陸孟點頭說:“對呀,你是這本書裡的男主角。你注定會當皇帝。”
“後宮三千佳麗走上人生巔峰,子孫滿堂土豆一樣到處亂滾。”陸孟抓著自己的頭發抽了一下烏麟軒的手:“手這麼欠呢,都扯疼了。”
“還有呢?”烏麟軒問陸孟:“除了這些之外,我還會做什麼?”
陸孟隨口說到:“還有你會失去記憶,失去個四五年吧,基本的東西沒忘,沒忘了自己要當皇帝,就隻是把我給忘了哈哈哈。”
陸孟笑著說:“因為話本子裡頭寫了,你要跟我虐戀情深。”
烏麟軒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陸孟一看他做這個動作,就下意識地跟近視眼聯係到一起,湊近了烏麟軒扒著他的眼睛看了看,說:“王爺,你以後真的不要再半夜三更點燈熬油了,時間久了你的眼睛會瞎的。”
“是真的會瞎的。你現在跟我坐一個馬車裡這種距離你都要眯眼睛了。”
烏麟軒“嗯”了一聲,依言把眼睛睜大。他看著陸孟說:“沒有吧,我能看得清你啊。”
“這個變化是一點一點的,”陸孟說:“你可彆在半夜三更的爬起來寫東西了。”
烏麟軒說:“那怪我嗎?明明是我要寫東西的時候,你非要纏著……唔。”
陸孟上前把烏麟軒的嘴給堵住了,不是不好意思,是怕外麵的人聽到,顯得她像個什麼色中餓鬼似的。
陸孟擠眉弄眼地對烏麟軒說:“彆亂說話!”陸孟壓低聲音道:“這個事情是一個巴掌能拍響的?”
她手指頭點著烏麟軒的腦門,跟烏麟軒剛才點著她不讓她胡思亂想,動作一模一樣。
“你們這些男人啊,就是喜歡把責任推卸到女人的身上。不是我定力不足呀,我是被勾.引的,是她撲上來的……”
陸孟眯著眼睛,湊近烏麟軒的鼻子,張開嘴做勢咬上去。
烏麟軒嚇得一閉眼腈,陸孟又哼笑道:“明明自己把持不住,還總是要裝得一本正經。明明狂野的像頭狼,卻非得給自己套一個未出閣大小姐的殼子。”
“那大小姐你覺得,我每天晚上都很耽誤事,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嘍?”
烏麟軒眼睛彎了,笑彎了。
他露出了兩顆犬牙,然後在陸孟收手的時候咬在了她的虎口上。
“嘶!”陸孟一抽氣,烏麟軒鬆開了嘴,重新靠坐回馬車的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陸孟揉著自己的手,冷笑連連。
心想烏大狗失憶了可真是活該呀,她可要趁著他失憶的這段時間好好地浪一浪。
浪裡個浪,浪裡個浪。
烏麟軒突然間又問陸孟:“話本子裡麵我失憶之後……你怎麼辦?”
陸孟本來被咬了一口心裡就不痛快呢,聞言眉毛一挑:“那當然是左擁右抱,養了一群會咬人的小狼狗,纏纏綿綿到天涯了。”
陸孟說著還甩了甩自己的手,幫助烏麟軒理解什麼叫做小狼狗。
烏麟軒表情猛地一變,瞪著陸孟說:“你敢!”
陸孟頓時就笑了:“你都不記得我了,我有什麼不敢的哈哈哈哈……”
烏麟軒撲過來又咬陸孟,兩個人在馬車裡麵撲騰了一陣子。
然後烏麟軒就臉色不太好的起身,整理自己的軟甲,把有變化的地方蓋住,坐在馬車旁邊運氣。閉著眼睛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對陸孟說道:“彆靠過來離我遠些!”
兩個人太契合,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一碰到一塊就易燃易爆,還都過於年輕氣盛。
陸孟沒過去,她撐著手臂半躺在軟墊上麵,看著烏麟軒自己在那冷靜,還故意說話打擾他。
“王爺,你在想什麼?”
烏麟軒冷笑:“在想你的那些小狼狗。”
陸孟哈哈哈笑個沒完,烏麟軒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掀開了馬車車簾,出去騎馬了。
馬車裡麵剩陸孟一個人,陸孟索性就躺在那兒沒起來,拽了一個被子把自己給裹上了。
這被子正是向雲鶴給她的那些,什麼進貢的蠶絲,輕如浮雲,陷進去又特彆暖和。
陸孟扯了個小枕頭,順著馬車的節奏晃晃悠悠,很快就睡著了。
趕路都是很苦的,雖然陸孟睡得很香,但是古代的馬車她沒有減震啊!
等到陸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夕陽西下,陸孟從馬車裡麵爬起來,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
這個時候馬車還在緩慢地行駛,陸孟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秀雲。”。
然後很快馬車的車簾一掀,一個渾身烏漆抹黑的,連膚色也有一些黑的女子,躬身單膝跪在馬車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