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分開看很熟悉,放在一起卻格外陌生的字眼讓百姓們一陣迷惑。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紛紛交頭接耳:“抽獎……?上麵的都是獎賞?”
“不用做事就能拿東西?”
“這是天上掉餡餅?”
要不是官府舉辦的。
百姓們都得以為是哪裡來的騙子!聞訊而來的百姓那是越來越多,很快就在高台底下彙聚。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一名衙役上前用力敲了兩下鑼鼓。
咣咣的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台上,衙役大著嗓門喊道:“皇上有旨,凡是今日報名參加牛痘者,賞五百文每人。從今日起到下個月初一每日將會從報名的百姓中抽出數名幸運兒,最高可以獲得價值一百兩銀子的獎賞!”
台下一片寂靜。
待回過神來,滿場立刻爆發出轟然議論聲。衙門口人聲鼎沸的情況又是引來了不少百姓,到最後這裡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議論聲此起彼伏。
牛痘?又是牛痘?
有百姓心癢癢得很,恨不得立馬上前報名,也有人連連搖頭,勸阻拉著旁人:“你們沒看那報紙?這牛痘據說是治療天花的!”
“那不是好事嗎?”
“好什麼事啊!從畜生身上提出來的東西用人身上,哪能成嘛?要我說指不定是拿咱們當試驗品!”
聽到這一句話,前麵還有心思上前的人也不敢上前了。倒是有兩三名混混,一扭頭回去扯了個孩子過來,愣是要他們上去接中這牛痘。
一個可有五百文錢呢!
順天府的衙役們對京城裡那些個好吃懶做,嗜賭成性的人了若指掌,瞧著他們連拖帶拽幾個孩童上來就嗤之以鼻:“趙老四,孩子可不行!”
“切——”幾個混混暗叫一聲晦氣,一腳踹在小孩身上。這一幕落入端坐在茶樓二層的胤禛眼裡,讓他的眸色都沉了一瞬。五阿哥胤祺的拳頭都捏緊了,那哭喊不休的孩子大約就他這點歲數,卻是瘦得皮包骨頭,被推倒在地也是不敢吭聲。
胤祺把桌子敲得梆梆作響。
他朝著康熙氣呼呼地喊著:“汗阿瑪,還好您說先彆讓孩子們參加。”
要知道八旗旗人是以孩童優先中痘,其次才是從未得過天花的成人。原本百姓中間也應該如此,隻是康熙暫且將孩子們撇去。
太子胤礽和阿哥們齊刷刷地點頭。
他們同時朝著康熙投去敬佩的目光——瞧這下麵的人,要是說百姓也是孩童開始,怕不是反倒被這些混混給占了便宜。
康熙笑了笑。
隻是心裡卻是沉重了些,他選擇暫不為孩童中痘,一來覺得從孩童起怕是百姓不願,二來也是民間孩童數量眾多不能逐一檢查身體,要是萬一出個意外倒給牛痘澆了盆汙水,那往後的推廣便難了。
唯獨沒有想到。
頭一天就有人琢磨出拿著孩子換錢的心思。
衙役們又重複了好幾遍。
隻可惜無數人觀望,卻無人敢上來。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有人上來了。
這是名穿著破爛的中年男子,麵色蠟黃,身材瘦削,背上還背著一摞枝條。他熱切地看著那些獎品,小心翼翼且忐忑不安地問道:“官爺,剛才說的可是屬實?”
男子幾乎黑色的手掌輕輕揉搓著。
他滾了滾喉嚨,目光在那一大袋米上停留許久。如今尚未開春,家中的糧食卻已經見了底,而自己今天連一捆木材都沒賣出去。再拿不到一些錢回家,家裡老小怕不是隻能去掘草皮吃了,現在的他光是看著米就覺得腸胃攪在了一起,恨不得能撲上前吃上兩口。
至於牛痘會死人?
反正餓死是死了,中痘死了好歹還能貼補家裡呢!
男子渴望的目光讓衙役們險些有些遭不住!
他們上下一打量,登時對這人的出身家境有了些了解。為首的衙役臉上笑得和熙:“當然是貨真價實,一句假話都沒有的!”
中年男子舒了一口氣。
他不再猶豫,立馬拿出自己的路引就要登記。
衙役瞧他爽快,唯恐中年男子是不清楚這牛痘的作用。細細解釋一番之後,衙役又補充了一句:“報了名可就不能反悔了,不要到時候又說不想參與,那可是得去坐牢的。”
男子胡亂地點了點頭。
交出路引後他眼巴巴地瞅著衙役:“草民知道,那……什麼時候才能拿到……錢?”
“現在!”
“……哎?”男子愣了神。他原本以為起碼得等牛痘打完才能拿到,估摸著還得等多久呢,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是現在立刻?
眼看著衙役從台子上接過一袋子錢放在自己手中,男子整個人都懵了。
他捧著錢袋的手都開始打哆嗦了。
五百文錢那是一名男仆一個月的收入,而自己賣一捆柴才隻有五文錢!中年男子死死盯著這小口袋錢,恍恍惚惚好半響才問道:“那……那草民是現在就要中痘?能不能讓草民回去把錢給家裡?”
衙役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笑著道:“你不會以為現在你就能輪到牛痘吧?這牛痘得排隊等著,宮裡的主子們,宗室權貴們,八旗都輪完之後才能輪到京城百姓。更彆說旁的地方,換做京城以外的,怕是想要輪到都要一年以後嘍!至於你拿著錢回去補補身子,會有人提前和你聯係的。”
“宮裡的主子們也要中?”男子瞠目結舌。
他先前在下麵聽眾人討論,還以為自己就是一做白老鼠的命運,哪裡知道竟是還要排隊的?
正當他渾渾噩噩往下走的時候,衙役又一把拉住他:“你走得那麼快做什麼?”
男子心裡一咯噔。
果然這錢不是那麼好白拿的——思緒還沒落下,衙役就將他推倒一個箱子前:“你忘了你的抽獎單。”
男子回過神才想起還有抽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