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地刮著,將地上灰褐色的枯葉卷得嘩啦啦地響。讀蕶蕶尐說網樹上早已是一片蕭條,隻剩下幾片乾枯的葉子,還在枝頭做著最後的掙紮。
蓮子打簾子走出堂屋,將冰冷的小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又互相揉搓了一下。風掀起她翠綠色的衣角,露出裡麵灰白色的家常舊襖。
她抬頭看了看天,有些陰沉,八成不久就會下雪。這入冬的頭雪可是非常有看頭,差不多就能預示著明年地裡的產量。
蓮子家的二畝地,一畝種了冬小麥,另一畝撂荒,打算明年再種春花生,這樣到次年秋天,花生收了之後,就可以種上冬小麥,正好可以換茬。如果這頭雪下的好的話,明年的小麥一定能豐收,這樣他們也就不用再一直買麵粉了。
外麵實在是太冷,風也吹得她一身的塵土。蓮子皺了皺眉頭,又轉身要進屋。
這個時候,還是待在炕上最舒服。
突然,她停住了腳步,聽得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吆喝聲:“收花生米了——”
蓮子仔細聽了聽,聽得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確定自己沒聽錯,忙進屋道:“爹,娘,收花生米的來了。”
“你聽到了?”楊氏將手中的針在額角的發間磨了磨,問道。
蓮子點了點頭,將門上的用稻草編的門簾子稍稍掀了個縫。
“你出去看看去”,楊氏向蹲在門邊兒上拾掇農具的劉景仁道,“看看價錢咋樣。”
劉景仁答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了屋門。
蓮子又到炕上歪著,等著劉景仁回來。她家雖然不是急著用錢,但是這收花生米的一年隻來兩回,年前一回,年後一回,所以大家自然都是十分重視。在這劉家莊裡,花生又不當主食的,種的花生除了留下一些自己吃或是賣掉了,彆無用途。
等了不大一會兒,就見劉景仁披著一身寒氣回來了。
他進了屋,在嘴邊搓了搓手,向炕上的楊氏道:“十文。”
“十文一斤?”楊氏微微有些驚訝,隨機又恍然道,“真的是有些貴了呢,不知年後還會不會再漲。”
因為去年的災荒,冬小麥受到了侵襲,減產嚴重,自然秋花生的長勢也跟著不好了起來。減產是一定的,所以價錢才會高了一些吧。
但是蓮子想的卻不是這個,這個價錢跟往年的對比,確實是高了一點,但是在蓮子眼中,還是很低的,和張掌櫃鋪子裡收帶殼花生的價格差不多。要是這樣的話,還不如賣給張掌櫃呢。
還是再等等看吧,不急著賣。
“楊氏自己思考了會兒,又向劉景仁問道:“人多嗎?”
劉景仁“嗯”了一聲,又道:“我出去看的時候,已經又十來個人了。”
收花生的都是把車停在村子中間的路上,才一會兒的功夫就過去了十多個人,看來今天的收獲一定不小。
這還沒等到過年呢,就有如此多心急賣花生的。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災荒幾乎把村人的家底子掏得一乾二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這花生上。這又馬上要過年了,裡裡外外需要錢的時候更多,很多人家恐怕是早已經等不及了。
“咱賣嗎?”楊氏向劉景仁問道,“賣吧,有點舍不得,不賣吧,年後能不能漲還不一定。”
劉景仁繼續剛才的活兒,用錘子將犁頭敲得叮叮當當。
“看看吧,要是人家都賣了,咱也賣吧。”他緩緩說道。
楊氏點了點頭,突然感覺衣袖被拉了一下。
“啥事啊?”她看向蓮子。
“娘,先彆賣了吧,怪不舍得的。”蓮子眨巴著一對大眼睛。
楊氏騰出一隻手,捏捏她的臉蛋,笑道:“還不舍得?”隨後又道,“怪不得你不舍得,一天恨不得好幾回地過去看。”
蓮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不是怕花生受頭年旱災的影響,會發生蟲害嘛。不過這話她可沒說,隻是道:“先不賣了吧,左右咱家現在又不缺錢。”
靠著這差不多一年來的辛勞,現在蓮子家早已擺脫了剛分家時一窮二白的境況,不但把家裡都拾掇利索了,還過上了溫暖的生活。雖然天天並不是想吃啥就有啥,但是這遠遠比沒分家之前天天餓肚子的日子好過多了。
“你小人兒,咋就啥都知道呢?”楊氏對她實在是沒辦法。
就連最大的穀子都不知道她家現在到底有多少錢,隻知道能吃得飽穿得暖罷了。但是蓮子卻是知道的,這一年的積累,出去花掉的,餘下的雖然不多,但是五六兩銀子還是有的,夠她一家人過上小半年的,所以她家現在並不缺錢。
“她爹,要不咱就先留著吧。”楊氏試探地問劉景仁。儘管劉景仁一直不愛說話,沒有楊氏的火爆脾氣,但是在家裡,這種重大的決定,楊氏還是會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