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1 / 2)

第026章

比起鄉試的嚴謹,童生試相對而言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尤其今年又是科舉鄉試年,五月裡就加試了一場院試,更加襯得八月這一場無關緊要了。

但這是對於外人來說的,可對於那些參加院試的人看來,再沒有什麼比這事兒更重要了。

這有點兒像是安卉上輩子的高考,在意的人是特彆在意的,但假如自家以及親戚家中一個高考生都沒有,最多也就是在看新聞報道的時候,噢一聲感概高考又到了,時間咋過得那麼快。

可餘耀宗是誰?

他從五歲開蒙起,目標就非常明確,考上秀才。

不是他格局小,而是在南山村那地界,能打小有這種夢想的,都算是極為稀罕的了。一般人就算咬牙送孩子去學堂裡念書,也是盤算著認識幾個字後,能送去鎮上當學徒,以後就不用看老天爺的臉色掙吃喝了。

餘家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是南山村第一富戶了,餘耀宗在同輩的兄弟、堂兄弟裡麵,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了,他爹甚至都不是他爺爺的長子。也因此,在讀書之前,他受到的關注其實並不是那麼多。

家裡孩子多嘛,當大人的如果很閒也就罷了,一旦忙活起來,能記得給孩子吃飽穿暖就算是合格的了。再說就這個年代,還是鄉下地頭,幾乎所有人家的孩子那都是放養長大的。

興許是餘耀宗命裡就有遇貴人的特質,他的啟蒙恩師對他格外看重。

打從入學後,就一直在告訴他,人是要有目標的,給自己樹立一個遠大的目標,然後就衝著目標奮力往前跑,哪怕一時半會兒跑不到,終有一天總是能達到目標的。

也是這位啟蒙恩師,除了鼓勵他之外,還告訴他的父母家人,說他的天賦不錯,放在眾多的學子之中,屬於極好的那一小戳,加上他也確實是能吃苦的,將來的前程還是非常敞亮的。

就因為恩師的這些話,一方麵是讓餘耀宗打小就建立了信心與目標,另一方麵當然也是讓他的家人對他抱有了極高的期許。

對比其他不上進的兄弟,餘耀宗在家中的地位與日俱增,而隨著他確實在讀書方麵嶄露頭角後,連一家之主的爺爺都對他重視起來。

對了,餘耀宗的那位啟蒙恩師,就是安卉隔壁家的房東老爺子。

在那時,餘家還沒搞出後來的家學,也沒請先生來村裡教書。餘家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直接塞到鎮上的私塾裡,也沒刻意挑選,甚至都不是所有的孩子全送到同一個的,完全是到了年歲瞅著坐的住了,就讓當爹的或者哥哥帶著來鎮上,隨意選個私塾,交了束脩就送進去。

擱在安卉上輩子,那簡直就是不敢想的,多少人為了孩子讀書砸鍋賣鐵也要買學區房,更兼各種騷操作不斷。

可放在這個年代,像餘家這種家庭,已經算是非常負責任的了。

餘耀宗這一輩以及他侄...兒那一輩的男孩子,全部都是五六歲就送去開蒙的,也有特彆好動的,實在要是坐不住,那就晚兩年再去。至於讀到什麼時候?隻要願意讀,那就可以一直讀下去,哪怕娶妻生子之後都還能再讀。但如果實在是不願意了,那就回來吧。

已故的餘老族長就是希望能將自家打造成一個耕讀之家。

然而,希望有時候真的不一定能達成,反正餘耀宗這一輩兒的兄弟裡麵,隻有他一個還算是靠譜的。十四五歲就通過了童生試的前兩場考試,獨獨最後一場,也是難度最高、最為重要的院試,年年考、年年卡殼。

一直到今年五月裡,縣太爺宣布加試一場,他也去考了,考完自我感覺良好,還以為這次必然是要中了,結果卻還是遺憾落榜。

餘老爺子也因此抱憾而終。

其實,嚴格來說,科舉是不允許尚未守孝期滿的學子應考的。像餘耀宗這種情況,去世的人是他的親爺爺,依著禮數是需要守孝一年的,哪怕少一點兒來算,也需要九個月時間。

老爺子過世是六月裡,院試是在八月裡,無論怎麼算,這個時間都是不夠的。

但還是那句話,餘耀宗他命中注定遇貴人啊,哪怕這個貴人他腦殼有包。

是的,就是那位入錯行的縣太爺,他迫切的希望能在任期做出成績來,又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讀書人,真的是可勁兒的在科舉方麵較勁兒。

彆的縣城裡,像縣試、府試那是每年考一次的,院試多半都是兩年一次,或者三年兩次的。他不,他非要一年考一次。這倒也不誇張,因為確實也有縣城是每年都舉辦童生試的。結果今年他又是加試,又是搞特例。

餘耀宗參加院試前,是向上頭說明自身情況的,但上頭回複說,隻要在孝期不為官即可,其他隨意。

秀才怎麼當官?鄉試在三年後呢!

隻這般,餘耀宗的第一位貴人為他領了路,第二位貴人為他排除了障礙,第三位貴人給他打了個光。

院試放榜那天,他是提前了兩日就來到縣城的,天還沒亮就等在了縣學門口,當喜報被差人貼在外頭時,那紅底黑字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多個名字。

餘耀宗幾乎沒費什麼勁兒,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也是因為他這個名字擱在這個年代其實挺普遍的,餘這個姓氏也挺常見的。反正他剛看到名字時,心跳如鼓的同時,卻還是按捺住了沒大叫出聲,隨即看向了前頭的鎮名村名。

昌平鎮南山村。

南山村是個很大的村落,得有幾百戶人家,並且還是個雜姓聚居的村子。但就算人再多也沒用,今年南山村裡唯獨隻有他一人參加了院試。

一瞬間,巨大的狂喜湧上了心頭。

餘耀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大叫出了聲兒,還是直接大笑起來,或者還有沒有旁的瘋狂舉動,反正他就是高興。

再之後,他便直接雇了一輛馬車,急匆匆的趕回了家中。

縣衙那邊其實也是有喜報的,難得白給賞錢的機會,乾嘛不去?但他們&...#30340;動作肯定沒有餘耀宗快,事實上報喜的差人是兩天後才到的,而此時的南山村已經陷入了狂喜之中,餘家儘管已經分家了,但餘氏一族還是為餘耀宗大肆慶祝,甚至在差人到時,他們還在辦流水宴。

於是,順理成章的,差人們也參與到了流水宴之中。

這也是餘耀宗人生的高光時刻,幾乎所有人都在跟他道喜,他爹甚至激動得哭出了聲兒,他大伯還表示要舉行隆重的祭祖儀式,好讓他爺爺在地下也高興高興。

餘耀宗還滿臉愧疚的表示,自己讓爺爺失望了,應該早一些考上的。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說大喜的時候,說那些掃興的話其實是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大家隻連聲安慰他,隻道老爺子在天有靈是絕對不會怪罪他的。

總之,最近這幾日,餘耀宗整個人都感覺輕飄飄的,仿佛吹一口氣就能飄到半空中一般。

那種滋味真的太好了。

當然,餘家也不是沒有理智的人,餘耀宗的大伯就提醒他,就算再高興,該有的禮數那也是絕對不能丟的。讓他抓緊時間,跟如今的先生,包括之前的啟蒙恩師,都去拜訪一下,送些能代表心意的禮物。

餘耀宗覺得這話很在理,他還想起一事。

啟蒙恩師的獨子今年參加了鄉試,且不說考沒考中,人家既然比他早兩年考上秀才,在學問方麵肯定比他出色。再一個,多個朋友多條路,他如今都是秀才了,哪兒還能整天跟那些屢試不中的童生打交道呢?他應該多找幾個秀才當朋友才是。

而且,萬一他啟蒙恩師的獨子這次考上了舉人呢?

那個時候,鄉試的成績尚未公布,當然這也是因為童生試從開考到閱卷再到公布成績,都是在縣學裡完成的。而鄉試則要複雜很多,更彆提就算成績出來了,從府城到洛江縣,順風順水都得要四五天光景。

餘耀宗索性不等了,直接過來拜訪,免得到時候同窗考上了,他還得多添一個溜須拍馬的名頭。

這個想法挺好的,就是他不知道,今年鄉試整個洛江縣全軍覆沒。

興高采烈的提著禮物去拜訪啟蒙恩師,餘耀宗也是快到地方時,才冷不丁的想起來,上回中秋節過來拜訪恩師時,正好在巷子口看到了安半仙。

安半仙……

他整個人一激靈。

人嘛,有時候就算封建迷信,他也有個度。當然,狂熱教徒肯定是個例外,但多數情況下,包括清明祭祖掃墓,那些人真不一定是迷信,而是寧可信其有。

反正大家都這麼乾,小事也罷了,像相親要合八字、小定大定要看日子,如果是成親更是要算一個良辰吉日,再就是出殯必須找個妥當的人把日子算好、把一樁樁事兒都安排好。

這就是個隨大流的情況,哪怕安卉上輩子科學至上的年代裡,那出殯也得找人看日子呢。要說多相信,真就未必。

餘耀宗就屬於這種情況。

每年家族裡舉行祭祖掃墓,他都會依著禮數做完全套流程,就是該跪就跪,該拜就拜,該磕頭也是結結實實的磕,還有給先人燒紙錢等等。當然,他也會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向...祖先祈求保佑……

多正常的事兒啊!

那誰也沒想到這玩意兒能成真呢!

意識到自己能考上秀才,可能真的有這方麵的原因,餘耀宗心下忍不住嘀咕起來。又聯想到大伯一直說的那句禮多人不怪,他當下決定,待會兒去拜訪一下安半仙。

才這麼想著,他一下車就看到了安半仙家的閨女。

這一下,反而更堅定了餘耀宗的想法,要不然事情怎麼就那麼湊巧呢?他在馬車快要到地方時,想起了安半仙,甚至他原本壓根就不知道安半仙家住何方,還是上回中秋節拜訪恩師時,偶然間遇上的。偏巧,就在他心裡犯嘀咕的時候,又看到了安半仙的閨女。

哪兒有那麼巧呢?

都這般湊巧了,還能不是老天爺在提醒他,對待貴人要慎重嗎?

當下,餘耀宗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衝著安卉拱手問道:“安半仙可在家?我是來謝師恩的,以及感激安半仙當日的援手。”

萬萬沒想到啊!

安卉梗著脖子來了一句“我們家不做你家的生意”,然後就、就走了?

餘耀宗當場愣住。

他打小就因為書念得好,當然也是因為兄弟們襯托得好,總之從小大家都是對他禮遇有加的。等考上了秀才後,按理說是連見到縣太爺都無需下跪的,家人、親朋、鄉裡等等,甚至連縣城裡的差爺見了他都是滿臉笑容滿腔讚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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