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縣太爺的努力很快就見到了成效。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年頭的官員權限非常之大,除了不能無緣無故的打死人之外,其他懲戒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刑訊逼供甚至是完全合法的手段。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天生的硬骨頭,一般人確實是吃不消的。
儘管這樣也容易造成冤假錯案,畢竟捱不住酷刑被迫認罪的情況確實不少。但這屬於時代問題,況且本朝對一些重刑都是有複核的,像縣官一級的,是無法直接判罪犯死刑,這種重罪是要遞交到府城一級彆的官衙門,在確定沒問題後,才會判決秋後處斬的。
但這並不妨礙縣太爺搞事。
他借口縣衙大牢沒辦法關押如此之多的犯人,況且之前牢裡關押的多半都是一些輕罪的犯人,跟拍花子這種罪大惡極的關押在一起也確實不合適。
用縣太爺的原話是,萬一這些人跟著學壞了怎麼辦?
他是當著王老爺等人的麵這麼說的,直接就把王老爺氣到當場吐血。要知道,洛江縣總體還是很太平的。當然哪怕是在天子腳下,像小偷小摸、打架鬥毆這種事情還是避免不了的,洛江縣也是如此。
因此,之前進縣衙大牢的,多是棒槌這種人。
聽到縣太爺拿自己跟那些痞子混混相提並論,甚至還覺得自己會帶壞那些人,王老爺真的差點兒就被氣到撒手人寰了。也不想想,人家痞子混混就算人混賬了點兒,那好賴也是個人啊!
壞人也是人,但人販子不是人。
在縣太爺的堅持下,王老爺一行人被轉移到了一處養豬場。
彆以為古代就都是家庭養殖的小作坊,事實上這裡有很多的大型畜牧場。像煤山一帶,雖說深山裡危險得很,但山脈外圍卻有不少人放羊和牛。而比起需要人工帶著放牧吃草的牛羊,像豬這種能直接固定養在一個地方的,更被多數人所接受。
其實,很多富戶都有自己的莊子,莊子或是種植農產品,或是養雞鴨鵝豬牛羊,一般不會賣出去,而是專供自家人使用。
錢大富也有,但他對於這方麵不怎麼講究,有是有,但沒形成規模。
於是,他懷揣著滿心的遺憾,介紹了一個鄉紳給縣太爺認識。
那位鄉紳姓程,之所以說他是鄉紳而非富商,是因為他本身不做買賣的。程家更像是傳統的農耕之家,當然他們自家人早已不再下地勞作,隻是將土地租賃給佃農,或者乾脆買人種地養殖。
像程家這種,土地眾多產業無數的人家,莊子裡出產的東西自家人是肯定消化不了的,因此需要賣出去。
但本朝的律法對於各種籍貫有著很嚴格的要求,像程家賣的都是自家地頭的出產,或者莊子養的牲畜,所以並不算是商籍。可他們又需要經常跟商戶打交道,因此跟錢大富這種商人相當得熟絡。
一聽說是縣太爺需要,正好這才剛開春,雖說養豬場也沒空著,但豬崽們所需要的空間,跟成年大豬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這麼說吧,原本一個豬欄裡隻能養三頭大豬,那麼剛開春時,一個豬欄裡就能養至少二十頭小豬崽。
如此這般,要騰出地方可不就容易得很嗎?
就是程家家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縣太爺會需要豬圈呢?但因為錢大富承諾,隻是借用一段時間,假如因此給程家造成了損失,由他錢大富全權承擔。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程家很快就安排好了,甚至還打算把小豬崽們挪一個地方,但被錢大富製止了。
錢大富的意思是,維持原樣就好了。如果非要挪的話,那最好是能有間隔。比如說,選擇第一三五七個豬欄養豬,二四六八則空著。當然,這個也不一定,可以隨時調整一番的。
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令縣太爺相當滿意。
縣太爺當然知道錢大富是故意報複王老爺當初害他入獄的事情,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正好,如今已經開春了,即便住在豬圈裡,肯定也凍不死人的。甚至錢大富還表示,這裡不光地方大,豬欄多,連食槽和水槽都是現成的。到時候,程家的下人要煮豬食喂豬換水等等,順道連犯人的吃食都一並做了不挺好的?
當然,人家程家已經白白借了地方,肯定不能叫他們吃虧,多出來的吃食費用,錢大富表示自己包了。
至於犯人們會不會因此跑了……
彆鬨了,先不說每個犯人的腳踝上都拴著鐵鏈子,就算沒有好了,程家難道不會防備豬跑路?再說還有偷豬的賊呢,該有的防範措施都是齊全的。況且衙役們也沒閒著,在外界做好了警戒工作。
在近乎完美的坐牢環境下,王老爺等人供訴得格外痛快。
主要是他不想活了。
從未遭遇過如此屈辱的王老爺,恨不得立馬死了。可他又怕死,自殺的勇氣是肯定沒有的,但眼下就算不供訴罪狀,看縣太爺那態度,怕也是不會讓他繼續活著了。既如此,還不如痛快的招了,來個早死早超生。
更氣人的是,錢大富那廝還老來這邊轉悠,美其名曰給他們添菜,實際上卻是來添堵的。
“喲,王老爺您這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吧?終於吃回您該吃的東西了。這人嘛,吃的是五穀雜糧,這牲口嘛,吃的就是餿水了。”
“你彆惱啊,你看看你,還不高興了,不就是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嗎?對了,這些街坊鄰居您還滿意嗎?不滿意可以換啊,好歹要住一陣子,吃的不好住總得舒服點兒吧?”
“好好選!我跟你好歹也是老相識了,這點兒方便還是要給的。你想啊,現在你還能選,等回頭去了黃泉路,上了奈何橋,再一仰脖子喝下孟婆湯,眼睛一閉再一睜……哎喲,您王老爺又回來了!”
“看好了,我覺得這頭小母豬不錯,回頭你記得投胎到它肚子裡啊!說不準,明年的這會兒,我就能看到王老爺在這兒撒歡了!開心不?哈哈哈哈哈!”
“小年輕,彆不高興。這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當然要趁著能笑的時候,多樂嗬樂嗬呢!你看我,和氣生財,樂嗬嗬的才能賺大錢。還真彆說,你倆興許還能跟你們爹當一母同胞的兄弟呢!明年這會兒,你們父子仨搞不好都在這兒蹦躂!想想這畫麵……美得很!”
回答錢大富的,是王家父子三人齊刷刷的呸。
真·呸他一臉。
但錢大富也不在乎,他要是真在乎就不會這麼犯賤了。橫豎他最近也沒有出遠門的計劃,正好又碰上這些事兒,就想著多出分力,出錢也可以,說不定等他下次出事的時候,老天爺能對他稍稍抬抬手。
隻這般,王老爺等人在豬欄裡從初春待到了入夏,然後迎來了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