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甭管這個內部員工福利有多離譜,反正錢管家是暫時留在了安家。
說暫時也確實沒錯,畢竟這年頭的人,除了雇傭關係外,多半都是買賣契約。錢管家當然是簽了賣身契的,要不然錢大富也不會這麼信任他,把大後方交給他來照管。哪怕一時心煩趕走了他,但其實賣身契還是沒給,充其量就是打入冷宮,隨時就能重新召回身邊的。
也是因為這樣,錢管家難受歸難受,實則還是能挺住的。
……前提是彆再讓他聽到內部員工福利這個說法了。
得虧安家年初才搬了新家,雖說新房舍也就那麼點兒大,但起碼有小院有二層,也有客房。
就是吧,錢管家得跟老家來幫襯的老大哥住一塊兒了。
都說由奢入儉難,錢管家可算是體驗了一把。天知道他都多少年沒住過那麼差的房舍了,就算是新的好了,院子那麼小,房屋那麼窄,屋頂那麼低,同一個炕上還有一個打著呼嚕的老大哥……
這日子真苦啊,真就是掉進了黃連湯裡的那種苦法。
錢管家深以為他家老爺外出渡劫順便發財的時候,也就這麼個苦法吧?但錢大富那是人為財死,說白了就是自己作的,他又是為啥要吃這般苦頭呢?
更氣人的是,安父還順便趕走了送錢管家過來的馬車夫和隨行的小廝,說家裡住不下那麼多人。
啊這……
錢管家多希望自己也能被趕走呢,偏生安父覺得,他多多少少還能派上一點兒作用?那他可是太謝謝安大師了!
才沒兩天,錢管家就知道自己在安父心中到底能派上怎樣的作用了。
安父接了單買賣,還是老熟人,餘家嘛,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彆說安父都熟門熟路了,連帶餘家人都知道應該做怎樣的準備工作了。
這事兒他們熟!
本來,隻是安父一個人跑的,但這不是錢管家來了嗎?安父特彆順口的喊上了他,錢管家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跟上去了。
送走了安父和錢管家,安卉繼續淡定的看鋪子。
期間,她還跟薑三娘跑了一趟布莊,專門為即將上學的薑庚子挑選了一塊厚實的布料,用來做書包。
由錢大富資助建造的學堂,既不需要繳納束脩,還提供部分筆墨紙硯,這個部分當然是限量的,並且品質也不怎麼好,但對於初學者來說肯定是夠用的了。但書包這種東西,總不能指望錢大富吧?還是得自家準備。
薑三娘針線活還是不錯的,刺繡是不太信,但單純的縫合是絕對沒問題的,非但動作利索,縫好的邊都是筆直的。隻是她沒做過類似的書包,是由她娘裁剪好後,讓她來操刀完成的。
安卉全程劃水打醬油,順帶鼓掌叫好。
就是你做得特彆好,但我就是沒打算學。
之後,便是薑庚子去上學,安父順利的辦完事情後,帶著錢管家以及餘家贈送的一大車瓜果蔬菜並米糧回來了。
還真彆說,興許論財富,餘家那是完全沒法跟錢大富比的,但論送禮的水準,人家可不低。
餘家本就是耕讀之家,這個“讀”可能多少還是含有一些水分的,但“耕”肯定是沒問題的。本來就是大地主,雖說多數的田產都賃出去了,可佃農還是會給他們不少地裡的出產。恰逢秋收結束,餘家真就是什麼都不缺,這不直接給安父裝了一大車的東西。
土特產啊,自家地頭出產的東西啊,那安父能拒絕?
事實上,就算直接給金子銀子,安父也不會拒絕的。仔細算下來,他唯一一次拒絕收錢,也是幫老丁家找孩子那次。噢,對麵的雜貨鋪薑家也沒收過錢,但後來縣衙門幫著從極品親戚那頭要來了賠償,也算是變相的給付了。
用安父的話來說,你敢給我就敢收,當然特彆可憐的除外。
但餘家不可憐,他們就是往死裡作的。
沒等安卉好奇餘家這次又作了什麼死,縣城裡卻傳來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
原定於秋後行刑的王家諸人,被上頭勒令暫緩行刑了。
頓時,餘家就被安卉拋到了九霄雲外,隻怕不搞個驚天動地的大事,都不帶想起那愛作死的一大家子。
畢竟餘家隻是關起門來自個兒玩自個兒的,從未妨礙過任何人。而王家……
“為什麼?不是說好了秋後處斬的?”安卉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憤怒,“要我說就該立刻砍了,白等了這麼長的時間。”
安父也很驚訝,但既然消息都傳到昌平鎮了,說明這事兒肯定是成了定局,並且至少也是兩三天前就發生了的。
“錢胖子就是有先見之明,這不就提前把錢管家給咱們派來了嗎?”安父在最初的驚訝後,很快就恢複了淡定,喊了一聲錢管家,就交代他一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
跑一趟縣城,打聽清楚情況後,再回來彙報。
在他看來,堂堂錢府的大管家還能做不成這種小事兒?就算一時半會兒沒地兒打聽,直接回錢府唄。哪怕錢大富又出遠門了,府上總歸會有知道情況的人。
多容易的任務呢!
錢管家差點兒沒被逼死,天知道他一把老骨頭跟著安父東奔西走已經很苦了,眼下剛回來還沒歇一歇,既又要出門。他是管家,哪怕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一年到頭也是在錢府的範圍裡瞎轉悠的,體力活真不是他所擅長的事兒!
但沒辦法,安父啊,那是連錢大富都要喊一聲爹的存在。
可憐的錢管家帶著滿身絕望趕去了縣城,好在這會兒時間是下午了,緊趕慢趕的,總算在天黑前回到了錢府,但無論如何他都隻能歇一晚,等明個兒一早再回昌平鎮了。
總算能歇一歇了!
等等,好像還不能歇,他得抓緊時間打聽具體的情況……然後明個兒一大清早再趕回去。
苦還是他最苦啊!
萬幸的是,這件事情並不難打聽,再就是雖說錢大富先前一氣之下把錢管家趕走了,但錢府這邊並沒有另立大管家,而是由原本的二管家以及錢管家的長子在管理。也就是說,隻要等錢大富的氣消了,錢管家還是可以複職的。
兩個好消息一起襲來,這就代表肯定還有彆的壞消息。
王家人確實是被保下來了,雖說是暫時的,但彆忘了,這年頭的忌諱是很多的。像拍花子這種,判死刑是沒問題的,但何時執行卻非常有講究。多數情況下,所有的死刑犯都是統一在秋收之後的這段時間裡行刑的,當然因為每個地方的秋收日期並不相同,實際上肯定是有些微差異的。但總得來說,必須得在進入冬季之前,將所有的死刑犯送走。
假如沒能趕得及,入冬以後是絕對不能行刑的,因為要過年了呀!
等到了來年開春時,又是春耕的日子,為了祈求老天爺的庇佑,也是要避諱的。
換言之,一旦沒辦法趕在入冬之前將已經被判了死刑的王家人通通送走,那麼他們就可以續命一年。
雖說延期執行並不代表就不執行了,可老話說得好,夜長夢多,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兒呢?以往,也不是沒有皇帝大赦天下的存在。而拍花子,確實可以因為罪行嚴重判處死刑,但嚴格來說,還算不上滔天大罪。
通敵叛國才是本朝最嚴重的犯罪!
萬一真攤上了皇帝大赦天下,王家人搞不好還能逃脫罪行,那可怎麼整?
打聽到消息的錢管家隻覺得眼前一黑。
一則,他很清楚安家父女倆絕對不會樂意看到拍花子脫罪的,哪怕隻是延期一年好了,也不可能高興的。二則……
錢大富啊,錢胖子氣都要氣死了!
安家父女倆是討厭拍花子這個群體,並不是針對某個人,僅僅是單純的希望全天下的拍花子都立馬見閻王。但錢大富卻是有私心的,他非但討厭拍花子,更討厭王老爺,做夢都希望把王老爺劈成八瓣。
哪怕先前日子過得再苦,為著錢老太太的事情更是折騰了好長時間,但隻要一想到王老爺的近況,錢大富就覺得身心舒暢,飯都能多吃兩碗。
可現在呢?
哎喲,氣死胖子了!
隻這般,錢管家特地跑了縣城一趟,打聽了消息順便挨了一通罵,次日一早就又被轟出家門了。
當天,安家父女倆也得知了情況。
其實眼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連錢大富都不太清楚。他隻大概的知道,是有人叫停了行刑,但又不是衝著忌諱來的,因為彆的死刑犯還是被砍頭了。但具體是誰叫了停,是延遲死刑還是改判流放三千裡,或者內裡還有彆的什麼情況,他就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