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一道法印,噬心之痛雖轉瞬即逝,但趙沉臨還是閉眼喘息了幾下,發絲和衣襟都有些亂了,他伸手拉開衣領,問沈喬:“如何?”
——白皙的胸膛輕微起伏,新鮮的紅色法印刻在左側鎖骨之下,像是被灼燒出來的一樣,還在隱隱發光。
這一切發展太快,沈喬完全懵了:“什麼如何?主子,你——”
等等,這個瘋子剛剛做了什麼?用神魔印發了個魂飛魄散的毒誓?就是因為想告訴她,不會再逼迫她殺人了?
我靠,這也太拚了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著沈喬吃驚的表情,趙沉臨忽然笑了,他再次靠近,捏起她的臉頰,問得期待又緊張:“如何?你是不是不再怕了?”
沈喬的嘴唇被兩頰擠得嘟起,仍是雲裡霧裡:“……怕、怕什麼?”
趙沉臨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那雙熠熠生輝,如星空一般的眼睛,應該永遠對他笑才對,不應該對著他流一滴眼淚。
他的視線含著憐愛,看沈喬看得仿佛入了神,指腹搓著她細膩柔軟的臉頰而過,反複摩挲那已經擦拭掉的淚痕。
“嬌嬌。”
“不要怕我,也不要哭。”
沈喬眨了眨眼,那手掌分明涼得可怕,她卻覺得燙得厲害,大拇指的指腹像是一塊炙熱的烙鐵,刺得她心神一晃。
為什麼?她在心裡問了第二遍。
“我看了難受。”趙沉臨說。
撲通。
沈喬慌忙低頭,避開趙沉臨灼灼的目光。
“我……我不怕了……”她的聲音含糊不清,“你能不能站、站遠點……”
“不能。”趙沉臨擰眉,“不是不怕我了嗎?為什麼還要躲?”
“熱。”沈喬耳尖冒紅。
趙沉臨很聽話地退後了一大步。
沈喬感覺四麵八方的空氣終於湧了進來,發暈的腦子逐漸清晰。她稍稍一思索,就弄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主子。”沈喬一張小臉堆起嚴肅的神情,“你今天這些行為,就是為了——”她想不出合適的詞了。
他分明是在命令她,但為什麼又讓人感覺是在低頭乞求呢?
在向她認錯?討她歡心?
沈喬心裡很亂,她攏了攏懷裡的牡丹花:“主子,你以後好好跟我說就行,沒必要搞這些花裡胡哨的。還有,那個神魔印對身體有損害嗎?”
“沒有。”趙沉臨很有自信,“反正不會違背。”
沈喬放心了些,她不喜歡欠彆人,趙沉臨若是為了她遭罪,即便是個大反派,她也過意不去。
沈喬:“以後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趙沉臨唔了一聲:“其實我這法子也是模仿彆人的,先前看到一個來吹雪樓**的男人,他道侶生氣了,他就是用這種法子哄他道侶的。隻是他沒真的用上神魔令,他道侶居然也信了。”
沈喬:“……”
趙沉臨笑:“看來是有效的。”
沈喬眼裡露出鄙夷之色,嘴角卻翹了起來:“那我拜托主子以後彆用了,這法子實在是太土了。”
花舫裡早已煮好了茶,她和趙沉臨又閒聊了一會,趙沉臨似乎心情不錯,話也變多了,給她八卦了一回那個**的渣男的故事,應該是從淑娘那裡聽來的,細節也很到位,沈喬一邊喝茶,一邊吃著桃花酥,聽得津津有味。
等小黑落了地,沈喬借著天色已晚困了為由,匆匆與趙沉臨告退後,抱著牡丹回了小木屋。
她從隔壁花嬸那借了個花瓶,把一捧牡丹插好,放在了桌子上,托腮欣賞了許久。
雖然土,但紅豔豔的,還挺好看的。
忽然,沈喬倏地起立,一臉嚴肅地將花瓶搬到了角落裡,還拖了一把椅子遮擋好。
還是把這蠱惑人心的東西移到看不見的地方吧,一看見就想起今晚的趙沉臨,他那低沉的嗓音三百六十度環繞式地圍繞在她的腦海裡。
【嬌嬌。】
【不要怕我,也不要哭。】
【我看了難受。】
還怕什麼呢,他都這樣子了,她還能怕什麼呢。
沈喬趴在桌子上滾臉歎息。
唉,他怎麼可以這麼……
折磨人。
這下要不要走都成了一個問題了。-
-
西區集市,龍錘煉氣鋪。
“時候差不多了。”
眼前立著一座一人多高的煉器爐,胡老先生撚著白胡,沉吟道:“阿義,把爐火關了吧。”
“是。”徐義繞到爐鼎後方,轉動舵把。
胡老先生手中掐訣,爐蓋應聲而開,殘留的煙火從出口冒出,蒸得屋內的溫度瞬間高了幾個度。
徐義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抬眼看去,隻見火焰之中,一把通體漆黑的嗩呐若影若現。
“看來是可以了,這是老夫這十年來,最滿意的作品了。”胡老先生笑了笑,轉頭吩咐徐義,“阿義,你通知下沈姑娘,明天就可以來取貨了。”
“……是。”徐義頗為心虛地瞥開目光。
-
天才微微亮,沈喬就醒了。
這一晚,她睡得不太好,然而醒了也不想下床,就攤在床上躺屍。
迷茫。
真讓人迷茫。
昨晚之前,她還在到處采購裝備,鬥誌高昂,勢必要逃離趙沉臨的魔爪,一個晚上過去,她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趙沉臨用神魔印起誓不會再逼她殺人,先不說他為什麼突然腦子抽風乾了這事,神魔印既已入了他體內,那他的承諾便是算數的,除非他不要命了。
——那沈喬想要逃離他的最初理由就不存在了。
但是逃跑的念頭一起,放棄了總覺得可惜,淑娘也幫著她做了好多準備工作,沉沒成本太大了。粗略估計,以她現在的修為,還是有七八成概率成功的,隻要順利找回師門,她就可以永遠擺脫趙沉臨了。
這般漫無天際地胡思亂想著,床頭的傳信玉簡突然亮了,是淑娘發過來的。
【小沈,你的嗩呐做好了,今天有空來拿嗎?】
啊。
這最後的裝備也齊全了。
沈喬一個鯉魚挺身坐起,不管了,先把東西準備齊了再說。
沈喬簡單洗漱了一番,套上外袍就要去開門,嘴裡叼著束發的布條,雙手攏起頭發,抬腳勾開門栓。
門吱嘎一開。
外麵立著一人,像是等了很久,笑眯眯地看著她。
“早啊,嬌嬌。”
嘶——
沈喬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廝怎麼會在她門口!
“主子早。”
她一張嘴,布條就掉了。趙沉臨伸手接住,遞回給她:“這麼急,趕著去哪?”
沈喬道了聲謝,接過草草紮了根馬尾:“淑娘說訂做的嗩呐好了,讓我去取。”
“我陪你去。”
“不用。”
沈喬拒絕得很快,趙沉臨眉頭一皺,她隨口扯謊:“我還約了淑娘逛街,天氣轉涼了,我想買幾件秋裝。女人逛街很麻煩的,主子還是在無念山等我回來吧。”
趙沉臨剛想說他可以陪她逛,聽到“等我回來”幾個字,眉尾不可抑製地跳躍了一下。
“好。”他遞過來一包東西,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早飯,吃了再去。”
沈喬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這是什麼?”
“包子。”
“我知道這是包子。”沈喬說,“為什麼給我包子?”
“聽說那嫖客為了安撫勸回來的道侶,每天都給她送一套漂亮的首飾。”趙沉臨將東西交到她的手上,“看你平日也不喜梳妝打扮,不如每日送你吃的。”
沈喬一臉黑線:“……”彆再向那個嫖客學這些哄女人的渣男手段了!
沈喬接下包子的同時,心裡暗自歎息。先不考慮趙沉臨這些行為到底藏了什麼心思,他這樣每天送,還讓不讓人逃了?她若是半夜溜了第二天就會被發現啊!
“謝謝主子,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你需要。”趙沉臨微笑。
“是的,需要。”沈喬立刻改口。
他的笑容好變態好可怕嗚嗚嗚。
“那主子我先走了。”沈喬抱著一袋包子,腳底生煙,溜地飛快。
哎,這包子,真燙手啊。
事情變得麻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