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提醒了她現在的怯懦,在他懷裡接受心安理得的安慰又算什麼呢?
燒成灰的蠟燭不能再次點燃,流水也沒有從大海倒流進江河的道理。
她等了一晚上的結果,落得這樣倉促又難看的結局,她寧可不要。
任渺渺推開他,眼淚也收了,“我不要。”
至少……現在不要。
早知道會被拒絕,江勉還是堅持說了。
所以這會兒他的表情得並無波動,反而理了理她的鬢發,用哄著小孩的語氣,“……不哭了就好。快上去吧,不早了。”
她當然要上去睡覺,可能跟他一直耗著嗎?
但若是他指使,讓自己上去,多少讓她不快。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你還不走?”
“目送你上去。”
“我不要你目送。”
“行,”看了她一眼,江勉難得服軟,“是我的,你彆跟自己置氣,回去吧。”
允諾之後,他便轉過身撈起地上的襯衫,拍了拍灰塵,慢慢往小區主路上走。
這回他總算聽了她的話。
身影消失在主路轉角的樹下了,任渺渺再度抹了抹眼淚,會過頭上去。
走到第一個休息平台,聲控燈亮了;第二個平台,燈繼續亮起來。
到第三個平台時,她不敢作大動靜,怕被任教授發現自己深夜不睡偷跑出來,還是滿麵淚痕、受了欺負的模樣。
不是很能適應眼前的黑暗,她上樓的每一步都分外小心,還得運著巧勁讓腳尖先著地,以保證不發出任何聲響。
隻有外麵的路燈透過陳舊的混凝土窗花板灑進來些光。
就是那盞燈,他們剛剛站在燈下。
任渺渺兀自回望了一眼。
燈光冷冷清清,不燥不熱的夏風搖擺著樹葉。
她站在幾級台階上,剛好可以望見他背影離開的那顆大樹。
徐晃一眼,樹後還停著輛車。
近光燈剛剛亮起來,卻就這麼點著,車裡的人仿佛在等待什麼,遲遲不啟動。
任渺渺垂下眸子當沒看見,幾步悠達了回去。
回到臥室後她開了盞夜燈。
下麵那輛車遲疑了許久,才緩緩滑了出去。
已經十二點半了。
宿舍肯定鎖門了,那他去哪裡?
任渺渺很痛
恨自己為什麼這時候又想起來這些碎片細節,江勉在車上睡一夜都跟她沒關係,再說他一個成年男性,害怕大半夜有什麼事?
她稍稍重新洗漱之後,又躺回床上。
四下夜晚闃靜得她能聽到窗外的蟬鳴。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正如不知道知了每天在叫什麼。
翻了個身,她翻出剛剛情急之下落在床上的手機。
屏幕一閃。
沈娉婷;【人呢?你……睡了?】
她點開,沈娉婷已經刷了七八條消息。都是些說已經洗完澡回來了,能繼續聊天的話。
任渺渺:【剛剛在玩遊戲,沒注意,不聊了,好困……早點休息吧。】
沈娉婷:【哎哎,等等,有件事我突然想起來了,想跟你說聲。】
什麼事,都大半夜了不睡覺也要非講不可?
心情已經緩和了些,任渺渺耐著性子,發了可愛的貓咪問號:【什麼事啊?】
沈娉婷:【我想起來了,為什麼覺得江勉熟悉。】
任渺渺一怔,懶懶地打出一個問號。
還以為上次在酒吧,隻是奉承她的話,沒想到在之前,沈娉婷與江勉真的曾見過。
沈娉婷接下來的話讓任渺渺徹底凝噎。
時間同樣是在大半年前,情人節之夜,比她罵過江勉還要再遲一兩個小時。
大抵是淩晨兩三點,她已經爛醉如泥,神誌不清,扶著牆在門外一陣嘔吐。
沈娉婷在前台結賬,一個沒注意,不知她怎麼自己七走八走,出了門,靠在路邊的花池邊上,恍恍惚惚地看月亮。
酒吧是是非之地,尤其半夜三更,更是危機四伏。
沈娉婷回過神的時,慌得不得了,回過頭,抓起手包就往外找她。
於是看到這樣的情景。
她醉醺醺,垂著腦袋已經不省人事,半邊胳膊搭在個穿著深灰大衣的高大男人身上。
從背影已經覺得那男人奇特。
他留著微卷的中長發,發剛及肩膀,半紮半披,初春的風還凜冽,吹得一些稀碎的鬢發搖動,有種頹痞又慵懶的味道。
沈娉婷沒太仔細看,因為男人對麵是一個神情驚恐又無賴的皮夾克緊腿褲,二人似在對峙。
那個緊腿褲笑容猥瑣:“兄弟,你逗誰呢?都是出來撿的,你說你是她男朋友
,我會信?你看你要是喜歡,不如我們搭個夥……”
男人絲毫沒鬆手,斜了他一眼,從胸腔裡罵出句“滾”。
見狀,沈娉婷趕緊奔上前,喊了聲睡過去的任渺渺,橫了一眼對麵的緊腿褲。
緊腿褲自然是灰溜溜地走了。
當時,沈娉婷很驚恐這男人和緊腿褲是一夥演戲的,戒備心很強地看了他一眼。
見她一來,男人卻把重重的任渺渺一丟,推了推鼻梁上的茶色眼鏡,垂著眸子,懶散又傲慢地斜了她一眼,帶著幾分訓誡的語氣,“小姑娘出來玩,不要喝太多。”
隨即,他便應了句前方的朋友們呼喊,沒一點留戀,揚長而去。
彈窗一滾。
沈娉婷:【……你有沒有看我bubu打的這麼多字啊,姐妹??】
當然,她看完了。
任渺渺不光看完了,還覺得眼前的漢字彙成了模糊的畫麵似的。
沈娉婷描繪的場景,在她的眼前並不清晰,但她可以肯定,是有這件事的。
沈娉婷:【渺渺?在?】
她吞了吞口水:【在】
沈娉婷:【那今天晚上他給你回複和解釋了嗎?】
任渺渺:【嗯,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