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看重 獨立於三界外的妖怪。(1 / 2)

符元仙翁這位老神仙的來頭不小。

雖說在《封神演義》一書中,沒有正麵提及過這位神仙的具體官職,但連月老都是他的手下,龍吉公主與洪錦的姻緣可以說也是由他一手促成,換算一下的話,符元仙翁基本上就等於是月老殿在失去所有權力前的半個上司。

眼下月老殿已形同虛設,完全並入太虛幻境名下,導致秦姝這位新生神靈後來居上,與經曆過封神之戰的符元仙翁平起平坐了。

而且真要論起來的話,還是持有“真君”名號的、特彆能打的武官秦姝,比這位文書官“仙翁”的地位更高一點。

正因如此,符元仙翁才會親自上門,拜見太虛幻境之主。

眾人謙讓一番後,這才分好主客序列,依次進入太虛幻境正殿中落座。立時便有青衣白裙、梳雙環髻的小小女童捧上茶來,足足五隻雨過天青色的明淨瓷盞,皆用彩漆螺鈿的茶盤托著,便是不品這茶盞中究竟放的什麼茶,隻單看這外貌,便足以讓人生出心曠神怡之感了。

符元仙翁是個和之前的雲霄娘娘一樣,若無要事不輕易出關的神仙,如果不是眼下這樁事實在太要緊,他也不會花上足足十年的時間,連趕路帶等人找到秦姝這裡。

然而等見到秦姝本人後,符元仙翁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隻覺心裡油兒醬兒糖兒醋兒倒在一處似的,酸甜苦辣鹹,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理智上說,他應該和這位秦君拉近關係,和平共處的,正所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可隻要一想自己帶了那麼多年的月老這位得力手下,被秦君三言兩語便罰下凡塵,直到現在也未曾回轉過來,就又覺得心裡彆扭,有些記仇。

可真要論起來的話,秦姝的地位其實比他還要略微高上那麼一點;但天界的神仙的修為,幾乎都是靠著人間千百年的香火和功德慢慢攢起來的,這也就導致很多神仙自以為越年長就越有本事,從不把年輕一輩放在眼裡。

很明顯,符元仙翁也是這麼個人。

在種種複雜情緒的驅使下,符元仙翁下意識地接過茶盞,神遊天外地喝了口茶,隨即整個人都僵住了,隻覺原本還在遊離於太虛幻境之外的神思一瞬間都被打了個粉身碎骨,再也回不來了:

你們太虛幻境平日裡就喝這個?這是人喝的東西嗎?!

秦姝看這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家的麵上,霎時間竟變得紅紅白白一片,好不熱鬨,還以為手裡的這杯茶是什麼黑暗料理呢,遂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喝了口,隨即發出了一聲來自靈魂的真誠讚美,熱淚盈眶道:

“好茶!”

此言一出,符元仙翁感覺內心所有的複雜糾結全都不見了,隻剩下對這位太虛幻境之主的最真誠的同情:可憐孩子,你平時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秦姝:實不相瞞,這茶跟我上輩子辦公室裡放的二十塊錢一大盒的立【嗶——】茶包一個味兒,這種又窮又苦工作又多、拿到手的錢從來不能在手裡停留超過一小時的感覺真是該死地讓人著迷,太懷念了。由此可見,甭管外麵是個什麼風氣,至少現在我們太虛幻境內部還是很清儉淳樸的!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最後還是身負要事的符元仙翁打破了這片尷尬的沉默,率先開口,對秦姝笑道:

“秦君百年前定下‘各司其事’的律令,可算是讓整個三十三重天都忙壞啦。小老兒我早該來見一見秦君的,可這條律令一下來,全天界上上下下沒一處不忙的,所以才延遲到了今日。”

秦姝謙讓道:“分內之事,不敢當不敢當,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符元仙翁隻覺胸中一口氣堵在半路,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差點沒被秦姝給活活噎死:我根本就沒誇你,你跟我瞎客氣什麼!

這麼一來,符元仙翁可算是明白了,果然這些年來,外麵的傳說不是假的,跟太虛幻境的諸位說話都要直來直往,彆說那些花裡胡哨的沒用的廢話。於是他單刀直入擺出來意,問道:

“不知秦君對妖物間的姻緣有何看法?”

秦姝:我能有什麼看法,我有來自唯物主義戰士的看法,我很擔心妖怪和人類之間的生育問題到底算不算生殖隔離。

想歸這麼想,說可絕對不能這麼說。於是秦姝打了好一手太極,把這個問題給符元仙翁打了回去:

“不知符元仙翁怎麼看?”

根據秦姝上輩子和這種自恃年長的“老資曆人”打交道的經驗,打敗問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問題回答問題。這樣一來,凡是對自己足夠自信,恨不得逢人便誇耀自己功績的人,就會滔滔不絕自問自答替你解決大部分疑惑。

符元仙翁果然也不例外。

如果說他曾經的手下月老,是個因為太懶太脫離群眾,而好心辦了壞事的鹹魚;那麼符元仙翁就是守舊派裡的翹楚,玉皇大帝的心腹,不知為什麼一直在忙活,但忙的愣是沒一件好事的天字號第一狗腿。

於是秦姝接下來甚至都不用再多說什麼,就隻聽符元仙翁自己在那邊連訴苦帶勸告,自彈自唱一條龍就行:

“秦君不知,雖然現在,三界的姻緣紅線都握在你手裡,但總會有這麼個族類,是獨立三界外,目前為止還不受你管轄的,那便是人間的妖怪等流。”

秦姝和癡夢仙姑三人組交換了一下眼神,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後,又聽那邊,符元仙翁繼續道:

“妖怪們本性並不壞,卻因為無人引導而大多變得野蠻起來了,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都是常態,對如此族類,自然不能將人類紅線牽係給他們,平白害了人類性命;可長久以來,便是有好的、能在這大染缸裡靜下心來清修的妖怪,也要無辜被這些同道帶壞了名聲,所以極難匹配姻緣。”

“如此一來,若是有妖怪想要和人類結成夫婦,便要花上更多的時間、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成功。”

“在人類與妖怪破例結成的姻緣中,人類相較之下弱勢一些,要是雙方有什麼拌嘴爭吵,從小事變成大事,進而鬨到要分開的地步的話,若沒有我等助力,人類勢必要被妖物弄得傷身又傷心……”

符元仙翁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自己的工作有多要緊呢,便見得秦姝輕輕放下茶杯,待得那雨過天青色的瓷盞在桌上敲出靜靜的、輕輕的一聲響後,佩五嶽華簪、著深色長衣的女子,隻凝視著他,靜靜笑了一笑。

不知為何,這一笑明明表現出了十二萬分文靜的、友好的意味,卻愣是驚得符元仙翁頭皮發麻,心驚肉跳,甚至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封神戰帶給他的壓迫與恐慌:

就好像此時,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天意使然,都是命中注定。若有人想要真正站在她的對立麵,就要做好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的準備。

誰能抗衡命運,誰能撼動山嶽?誰能搖落日月星辰,誰能入得幽冥死門?無可反抗,無可開解,無可逃脫,無可違背!

——他隻是奉命來當說客的,可不是來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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