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逃命(1 / 2)

許宣剛一聽到外麵的鑼聲和人聲,立時就被“洪水馬上就要來了”的消息,給嚇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生命即將遭遇威脅的情況下,他也顧不上青青這塊馬上就要吃到口裡的香肉了,忙忙翻身下床收拾行李,三下兩下就打了個包裹出來,問都不問青青一句便奪門而出,生怕跑得慢了一點,就會被洪水給卷走,丟掉小命。

隻可惜許宣跑得太急了,沒能回頭看青青一眼,錯過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無痛去世的機會:

在滿室黑暗中,一身青衣的女子眼中燃燒著青藍色的鬼火,幽幽地注視著自己已經生出無數骨刺與尖甲的手,遺憾地歎了口氣。

然而就連她歎出來的這口氣中,都帶著慘綠的、劇毒的顏色,一瞬間,窗台上的花草都在這一口毒霧的侵襲下委頓在地,瞬間枯死。

許宣一出門,便被腳下的積水高度給驚了一跳:

他之前在院內的時候,因為房宅地勢很高,這水隻能沒過他腳麵;可一出門下來,這水便瞬間洶湧得沒過小腿了!

見此情形,便是連許宣這樣怠懶愚蠢的人,也能察覺到眼下是何等凶險的狀況:

連內城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那……西湖邊上呢?護城河邊上呢?怕是已經被泛濫的外江給一起淹了罷!

一念至此,許宣心中愈發驚恐。什麼白素貞什麼青青什麼白衣啞女都被他拋在腦後了,甚至連秦姝的身影都不再尋找,隻拎著包袱隨大流往外跑去,暴露出了他的劣根性和本性:

歸根結底,在他這種人心中,女人是靠不住的。哪怕是個女修士,也一樣靠不住。大難臨頭時,隻有自己才是最靠譜的!

許宣之前願意對那玄衣女冠另眼相看,無非是因為她說要幫自己擺脫身為妖怪的妻子,又要將美貌的守寡妹妹許配給自己:

前者的風險,到頭來可以說“都是這道士狡言誆騙我”,把罪過都推到此人頭上,禍水東引化解一下;後者可以為許宣帶來實打實的美色與利益,所以他才會暫時對這位女冠以禮相待。

可眼下水都要沒過腰了,誰還去管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自己逃命來得實在。再說了,要是那女冠真有道行的話,肯定不會死在區區一場洪水裡;要是她和那個妹妹一起淹死了,也隻能說明她沒什麼本事,幸好自己沒上當受騙!

於是許宣就這樣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往城中最高的地方跑去,毫無心理壓力地把屋宅裡的人全都扔在了洪水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正在許宣忙著逃命的時候,青青本人也沒閒著。

本體是個超級近視眼的青青直到現在都沒能認出哮天犬和秦姝的本尊來,還在那裡抱著一種十分樸實的“多管閒事”的仗義感,摩拳擦掌,要救這倒黴女郎和她的缺德姐姐出去:

雖說“挾恩圖報”不太好,但事急從權,可管不了那麼多了,能救一個算一個!隻要我把這姑娘給救了,還怕她那姐姐不聽我勸?要是實在勸不動,就讓我來物理說服她一下!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痛苦。隻見青青擼起袖子,一間房門一間房門地踹開找過去,半晌後才在最後一間小倉庫裡找到了白衣美人版本的哮天犬。

她還穿著那身素淡的白麻孝服,手裡捧著的兩朵大紅花已經落在了地上,看起來頗有點楚楚可憐的小智障的感覺。

而很不幸,沒能認出哮天犬本體來的青青,也果然把這份偽裝當成了哮天犬的真正麵容。

於是青青又感應了一下屋宅內,發現白素貞竟然不在室內,而是在遠處洶湧的河邊時,立刻便本著對白素貞的十八層濾鏡,認為自家姐姐這是救災去了,這才放心地把這位笨蛋美人留給自己照看。

於是青青豪氣萬千地拉起哮天犬

的手,一邊在心裡犯嘀咕“真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點害怕她”,一邊對哮天犬保證:

“彆擔心,雖然你姐姐不在這裡,但我肯定不會扔下你!你且隨我來,我救你出去!”

說完,她把哮天犬往背上一扛,隨即邁開步子混入逃難的人群中,和他們一同往最高處大步流星地奔去。

——然而在青青看不到的地方,哮天犬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了秦姝對自己的囑托:

“你一定要等這青魚妖來救你。因為隻要你還活著,就是許宣忘恩負義,為逃命拋棄妻子的最佳人證!”

“人們或許不會相信白素貞和青青,因為在大眾眼中,這對主仆是同一陣營的;隻有你以一個兼具‘爭奪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出現,去聲援她們,人們才會覺得,‘連這麼個外人都在幫白娘子,看來她真的是被害了’,這才會站在白素貞和青青的一方。”

哮天犬:雖然我聽不太懂,但是感覺秦君的安排很周密的樣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裡等吧。

杭州城內地勢最高的地方是林氏宗族的祠堂所在的山坡。不過這往日裡半點不見人影,隻有蟲鳴陣陣、香煙嫋嫋的肅靜之地,眼下已經擠滿了人,甚至連祠堂的大門都洞開了,還有不少一看就神清氣正的林氏女,正在有條不紊地將孕婦、幼童和老人接進房屋中。

許宣見此情形,隻覺心中十分詫異,也很不理解:

那可是祠堂,是香火傳承中最重要的體麵地方!怎麼能讓彆人隨便進去?隻恨他許家是個破落戶,連族譜都記載不過三代,沒這麼個金貴地方;因此許宣看見林家的這幫女子,就這樣隨隨便便打開了祠堂大門讓外人進去,那簡直比挖了他的心肝還難受。

懷抱著這樣的不解,許宣隨手抓了個從他身邊路過的人人問道:

“這林家祠堂的門怎就被打開了呢?這是誰決定的?她們就這麼……就這麼乾,也沒人來跟她們說一聲,不好隨意冒犯祖宗麼?”

被許宣隨手攔下的人是個麵色黢黑,滿身泥水的青年男子。這位男子聞言後,立時用一種看路邊汙水溝裡的蛆蟲的嫌棄眼神,把許宣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開口憤怒反駁道:

“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分明是林妙玉大人高義,願意借出林氏祠堂給這些需要休息的人們暫住,怎麼在你眼裡,就隻能看得見香火?”

眼下全杭州內城的人幾乎都擠在這處高地上,擁擠得很,許宣此言一出,立刻便惹了眾怒,引得無數人紛紛指責道:

“敢情現在受傷和需要休息的人不是你對吧?要是你在下麵的洪水裡受了傷,恐怕你現在就是第一個鑽進林氏祠堂休息的軟腳蝦!”

“好啊,你是個有本事的男人,那你怎麼不去抗洪?連林妙玉大人都親自扛著沙袋去堵缺口了,你有手有腳的,怎麼不頂上去,反而在這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