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然而如果十殿閻羅就……(1 / 2)

然而如果十殿閻羅就這樣乾站在原地直瞪眼,什麼都不做的話,未免也太跌份兒了。

這個邏輯其實很好理解:

能不能打得過,是一碼事;但是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那就又是另一碼事了。

前者的話,有之前的月老、符元仙翁等手下敗將在前麵墊著,還有淩霄寶殿的那位陛下也被秦姝差點掀翻了金座玉台,如此一來,打不過倒也不算丟臉;但如果僅僅因為“看起來打不過”這個問題,而徹底退縮下去的話,就是沒骨頭的軟腳蝦,說出去是要被人笑話一輩子的!

更令十殿閻羅驚喜不已的是,這場看似必敗的對局中,似乎出現了一點轉機,為首的秦廣王在試圖上前阻攔秦姝修改生死簿的時候,突然發現了秦姝裝扮上的不對勁的地方:

數百年過去,現在三界生靈都知道,**靈妙真君、太虛幻境之主警幻仙君,是個難得的勤懇樸實、不好花裡胡哨那一套裝飾的神仙。

不管以前的天界流行的是什麼顏色,總之,自從這位年少有為的秦君一人身兼兩職之後,這種最簡單的玄衣就成了三十三重天中的新風尚;哪怕是身居幽冥、和天界沒什麼往來的十殿閻羅,也聽說過秦姝這番簡樸到近乎清寒的裝扮。

可眼下,她的臉上卻多了塊黑紗。

這種不必要的裝飾品除去能夠遮蓋容貌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的作用;可如果神仙本身狀態正常的話,那容貌就會極致完美無可挑剔,又有什麼好掩飾的呢?

於是秦廣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在呼嘯得讓人的眼睛都快睜不開的狂風裡,大著膽子凝神往前一望,隨即便有一陣狂喜的呼喊從他嘴裡迸發出來了:

“……等等!**靈妙真君她受傷了!”

——從稱呼的變動中就能看出,十殿閻羅對秦姝的態度,在她那張能止小兒夜啼的臉露出來之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試圖拉關係的、親密的“秦君”,一瞬間就換成冷冰冰的、疏遠的“**靈妙真君”這個最高官職了。

然而他們態度轉變的原因,和人間的那套“你毀容了,變得醜了,嚇到我了,我不喜歡,要離你遠遠的”邏輯不同,而是一種無關外貌表象的、更直接的權力的視角:

她毀容了?!她法力衰弱到這個地步了?!這可真是天賜良機!!

不管是哪位膽大包天的同僚做到這點的,總之我們每年都會在心裡幫你上三炷香就對了,趁她病要她命,快去趁此良機上去和她單挑一波——什麼,單挑挑不過?不可能,此單挑非彼單挑,讓她一個人單挑咱們十個就行!

如果放在以前,打不過也就打不過吧,這種實力差距無可逾越;但她現在都重傷成這個樣子了,連天人寶相的漂亮皮囊都沒有力氣維持了,要是連這種病老虎都打不過,那也彆執掌幽冥界了,還是趕緊回家去種地來得比較靠譜!

神仙們生來,就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風姿,因為他們是集合天地之間的靈氣而誕生的,天生就擁有一切“美”與“好”的概念。

這種概念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隻不過呈現在不同生靈眼前的時候,會以這個生靈的種族能接受的“美”的概念展示出來:

如果出現在以“皮毛的豐厚柔軟光滑亮麗程度”為判斷標準的動物種群中,那麼他們眼中的神仙,就是格外油光水滑、盤靚條順、皮毛亮麗的同族;同樣,在天界神仙和離他們離得最近的人類打交道的時候,呈現在人類眼中的,同樣也該是一波俊男美女。

哪怕神仙們的法力因為種種緣故衰落了下去,就好比正在被三十三重天的困境快拖垮了的玉皇大帝,在外貌上也依然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瑤池王母的情況相對而言會更加樂觀一些,因此她的外貌,就是一位更加年輕的、沉穩端莊雍容華貴的美人。

——再用個更極端的例子對比一下,如果人類判斷“美”的標準,是六個頭八雙眼十二隻手,那麼這些神仙在他們的眼中,就絕對也是這麼個掉san的形象!

因此可想而知,當秦姝的這張被覆蓋在黑紗之下的、被毀容了的臉,陡然出現在十殿閻羅麵前的時候,會引發怎樣的震撼:

她輸給誰了?她法力衰微了!我們能打得過她了!

於是秦廣王振臂高呼之下,自然人人響應,十殿閻羅一擁而上,頃刻間,便有濃烈的黑霧與愁雲,從大殿前的廣場上憑空而生,從四麵八方向秦姝湧去了:

饒你有掌管三界姻緣的權柄,你昔日法力鼎盛之時更能打上淩霄寶殿,和玉皇大帝陛下不分勝負地對峙,可眼下,你的狀態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想著要越權來管地府的閒事?!

一時間,秦廣王甚至都把幾十年前陳穀子爛芝麻的破事給翻出來了,想起了秦姝原來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插手幽冥界的事務了:

度恨菩提白素貞在人間度難的那段傳奇往事,眼下三界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絕大多數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後惡有惡報的許宣和林東的身上,反而把蔣和這個擅長幫彆人做媒、拉陰魂紅線的人給忽視掉了。

一念至此,秦廣王的心頭突然掠過一陣淡淡的陰影與疑雲:

……不對。

天界的所有神仙們,在提起**靈妙真君這家夥的時候,哪怕是看她最不順眼的、以符元仙翁等人為主的守舊派,也不得不咬著牙說一聲“好”,誇她算無遺策,著眼高遠。

這樣的一位神仙,既然從數十年前就開始插手幽冥界的事務,從人間的層麵上斷掉了“冥婚”;那麼此時此刻,她要徹底銷毀“冥婚陰婚”這種習俗,甚至不惜為此打上門來,難道就真的會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正處於一種虛弱無力的狀態麼?

也正在秦廣王想到這點的那一瞬間,秦姝也有動作了。

然而和其餘九位被秦姝展現出來的“撐著病體來處理幽冥界的冥婚事務”的假象的九位閻羅王,所預想中的“外強中乾”的狀態不同,秦姝麵對著鋪天蓋地滾滾湧來的黑雲,半點心虛和驚慌的神色都沒有,就這樣拄著紅旗筆直地站在原地,不退不讓,在宛如化不開的濃墨的雲中長笑一聲,聲音清越如鳳凰啼鳴:

“來得好!!”

秦廣王聞言,心下大驚,立刻拔高了聲音,對其餘九位同僚撕心裂肺地大喊道:“退——快退!那是她偽造出來的假象!”

隻可惜遲了。

閻羅殿前的形象,原本是對秦姝極為不利的,那洶湧得望不到邊的黑霧已經將她清瘦而有力的身形完全隱沒了,就連那一襲玄衣,也徹底消弭在了鬼魂們的嘶吼與張牙舞爪中。

如果此時此刻,有人能夠從幽冥界的上空往下看去,就會發現這是一幕何等可怖的景象:

在本該半點來自外界的光線也沒有的、一片混沌的幽冥界中,難得能夠被秦姝卷起的清風帶來的那點星月的光芒,眼下也全都消弭在這黑雲中了,一道沉重得讓人窒息的黑暗正在以她所在的位置為中心飛速擴散開來。

——然而正如在最黑暗的時光後,會有啟明星出現指引黎明那樣,在這濃重得讓人大氣也不敢喘的黑暗中,陡然放射出一點金紅色的光芒!

這道光芒原本隻是很輕微的一抹,但數息之後,就飛速擴展成了一片朝霞顏色的海洋。剛剛那份黑暗在這種最極致、最純澈、最明亮的光芒之下,不過是一隻紙老虎,一觸即潰,露出了黑霧中的情形來了:

哪怕是被最窒息的黑暗包裹住的那一瞬間,秦姝的身形也半點都未曾移動,從那道身影裡透露出來的,有一種格外可靠而沉穩的力量。

隻見秦姝倒轉長旗,將滿把的紅霞約束在手中,這麵法器便瞬間從施展法術的旗幟的形狀,變成了武將們常用的長槍,隱隱與秦姝身兼雙職的身份應和起來了:

紅旗招展之下,她便是太虛幻境之主警幻仙君,執掌三界紅線;長槍橫掃之下,她就是**靈妙真君,要“一力降十會”地將所有繁文縟節、陳規爛矩一掃而空。

——今日奮起紅旗,澄清萬裡玉宇!

在秦姝下一秒,駕起清風高高躍起的那一瞬,萬千幽魂無不退散,便是十殿閻羅也不敢攫其鋒芒,隻見她倒轉紅旗後,將那尖利鋒銳的尾端,狠狠向最上方的混沌天空一捅!

那千錘百煉過的梭羅仙木何等堅硬,最初被這般打造出來的時候,就是為著可以在不方便施展法術的時候動用武藝的;而眼下,秦姝將全身法力都灌注其中之後,這一擊,便要有驚天動地的大威能!

這一道靈氣從終年無日無月、不見星光的幽冥界中激射而出,刹那間攪動愁雲慘霧,吹散鬼氣森森,連帶著人間的光芒,都實打實地映入這片原本應該半點來自外界的光芒都看不見的混沌中了:

之前秦姝剛剛來到奈何橋邊,解救下那位糊塗的老婦人的時候,還是人間夜晚;可眼下,從人間透露過來的光芒已經隱隱有了晨曦的光輝,就好像秦姝這個人帶給這個世界的衝擊一樣。

一時間,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人間,無數神仙和感應能力超強的人類,都被這道來自虛空中的劍氣激得靈台通明,心神一清:

好氣象,好手筆!

而天界和幽冥的許多變化,是能夠實打實地反映在人間的。

剛剛感受到了這股變化的人,除去還在京城中的述律平和謝愛蓮等人之外,還有遠在千裡之外的四川的秦慕玉。

隻不過秦慕玉對這件事倒是看得很開,因為自從田洛洛回到她身邊後,秦慕玉對秦姝的崇拜又更上一層樓,在她這種單純的迷妹的眼中,秦姝做出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都很正常。

於是她隻是略微感受了一下這種衝擊感,隨即又對著被她用宣慰使的身份,一大早就強行從被窩裡揪出來的官員們細細詢問道:

“也就是說,你們去源頭查看的時候,那裡雖然水流充沛,但因為河道過分曲折,所以能流下來的水並不多?”

這幫官員們臉上還帶著因為太早了、所以沒睡醒的迷糊,但秦慕玉你問出這個問題,立刻就把這幫人全都氣醒了,為首的那位官員當場就抱怨道:

“對啊,大人你看,這不就更氣人了嗎?明明咱們這兒不缺水,可山中的水全都流到了彆的地方去。如果水使真的不夠用也就算了,可問題是這些水都是被曲折的河道給浪費掉的,這讓我們怎麼甘心?”

這幫人交談之間,隻聽從秦慕玉背後的馬車裡突然傳出一句話來,那聲音雖然微弱,可說的話卻十分在理:

“既如此,理應‘裁彎取直’。”

“眼下正好是枯水期,如果能夠趁著現在就把水渠給修好——不,甚至都不用完全修好,隻要把彎曲的水道處最近的地方,取直線距離裁短,接連成一起,再用竹筐裝上鵝卵石和沙土,把外麵那些容易溢出水來的彎道全都堵死,等豐水期一到,這水就能從直線水道暢流而下,再無阻礙了。”

為首的那位官員在聽見這番話之後,麵上先是一喜,心想朝廷可算是派了些能治水的明白官員來;可下一秒,他臉上的這份喜色,就變成了更愁苦的為難神情了:

“大人,這……你帶的這位文書官,聰明是聰明,可這個法子不能在咱們這種偏遠山區使用啊。”

“要是進山去修水渠,先不提銀子和人手管不管夠,就是那山中的老虎和長蟲,也夠咱們喝上一壺的。”

秦慕玉聞言,敏銳地抓住了這番話裡的關鍵點,欣喜道:

“也就是說,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對麼?”

眾官員對視一眼,對著秦慕玉和她身後的那駕馬車齊齊行禮,恭敬道:“正是。”

——雖說被宣慰使大人藏在馬車裡的那人,肯定最多也就是文書官,但在這半日的相處中,四川本地的官員們已經徹底弄明白了這兩人的分工多麼明確:

宣慰使大人,明顯是個被派錯了地方的武將,要是想要等她將來能夠在這塊土地上乾些什麼大事出來,估計也隻有跟外族打仗的時候了;既然如此,這位馬車中的文書官,就是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同僚,和她提前打好關係準沒錯。

武將不會治水很正常,但這位文書官可千萬要聰明些,把上司的短板給補齊了,而從她的話語中也能明顯聽出來,這姑娘聰明是真的聰明,隻不過缺少些實地曆練而已。

——然而很可惜,事情的真相永遠比他們所預料的更離譜:

田洛洛,不僅連個正經官職都沒有,甚至剛剛從“全職主婦”回歸職場。要不是她在來的路上,明著暗著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在惡補知識,恐怕就是“回歸職場後給同僚拖後腿”的反麵典型了。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田洛洛成功在三個月內博覽群書地把自己給卷成了個算的過去的文書官。現在這對姐妹幾乎已經站在了同樣的起點上,看似馬上就要擁有同樣光明的未來,如果硬要從兩人之間找出不同來的話,也隻有“體力”這一點了。

因為秦慕玉下界的時候,是經由灌愁海用本體下界,沒有經過任何本質上的削弱,所以比起被封印了部分法力和記憶的田洛洛來說,她的體能明顯更好一些。

證據就是在被沒有太多減震措施、隻圖快而忽略了舒適度的馬車載著,在半點也不平整的土石路上奔跑了半日後,等抵達她們要去的江邊後,已然是晨曦微露,旭日東升。

在這樣的環境下,等兩人抵達要巡查的江口之後,田洛洛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顛碎了:

但凡她這個化身用的是真的田螺的話,當場就能自動脫殼成功。

因此,在秦慕玉下車去,和聞訊趕來的、戰戰兢兢地擦拭著冷汗的官員們,一同巡視附近的水文情況的時候,田洛洛隻能疲倦地在車廂裡整理文書,偶爾在需要自己發言的時候補充幾句。

這一路上,田洛洛已經根據自己這幾個月來看到的書籍,在沒有見到這個江口的情況之時,就提前做好了各種預案:

如果這裡的情況和黃河附近類似,都是上遊缺乏植被覆蓋,導致河中大量泥沙淤積,那就要從疏通河道和上遊種樹兩方麵同時入手;如果問題不出在水上,而是出在河道內部,比如說河道狹小,導致水體不能流通,那麼首要任務就是疏通河道、重修水利了。

然而正在秦慕玉和那些官員們,在河邊認真巡視的時候,累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的田洛洛,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幽微的心悸。

就在這種心悸感出現的下一秒,千萬丈高的、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波濤,從地底陡然像水箭一樣射出,將遠處嶙峋的亂石、高聳的山峰、淤塞的河道,全都衝得七零八落,當場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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