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二月二,龍抬頭。
原本隻打算和書亦茗一道去看鋪子付租金就回來的尹嬌嬌,臨時改變了主意,一家四口，都去。
年前，她就跟書蓉和書亦莛承諾過,等開了春,天兒暖和些就帶他們去城裡玩，難得今日天氣好,還是去租鋪子這種大喜事——對現在的書家而言,自然是要喜氣洋洋。
書蓉和書亦莛開心地直接從被窩裡蹦了起來。
“喔喔喔！進城咯！進城咯！”
兩人在炕上蹦來蹦去，棉衣也不穿，跟兩個小瘋子似的，還是尹嬌嬌被他們蹦得眼暈,才故意板著臉說了一句：“再不穿衣服，就不帶你們去了。”兩人這才不蹦了。
不蹦歸不蹦,倆人也沒消停，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咯咯咯笑個不停，直把還板著臉的尹嬌嬌都給笑樂了。
“快彆笑了,”尹嬌嬌給書亦莛穿上鞋子，把他從炕上抱下來，道：“再咯咯咯笑個不停，家裡的小雞都不知道該怎麼叫了。”
書亦莛那雙眼睛,打從知道要進城，就沒睜開過，聽到尹嬌嬌這麼說，更是笑得扒著炕沿，幾乎要站不住坐到地上去。
“嘻嘻……”他笑著咕咕噥噥說：“知、知道的，小雞可聰明啦，我手裡有小米都會吃……”
這個說法的起因是，前兩天，他看尹嬌嬌喂小雞，也想喂，尹嬌嬌就給他捏了一點點小米，他哪裡會小雞，彆看蹲在那兒一看能看一上午，但真要他上手，他就怯了，捏著手裡的小米，半天不知道該怎麼，最後急了，仰頭問正在種南瓜的尹嬌嬌到底該怎麼喂，他剛問出口，小雞就撲楞著毛絨絨的小翅膀來啄他的手。
小雞壓根就沒撲棱起來，是他問尹嬌嬌的時候，手不自覺放低了。
這一撲棱，把他嚇了一跳，不過也讓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總算知道要怎麼喂了，他還特興奮地跟尹嬌嬌嚷嚷，小雞好聰明，都會自己找食吃。
這話，他車軲轆一樣說了三天。
還天天都眨巴著大眼睛要喂雞。
笑了好一會兒，把眼淚都笑出來了，終於笑累了，不笑了，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問：“可是我們都進城了，小雞怎麼辦啊？誰喂它們啊？”
尹嬌嬌在幫書蓉挽頭發，聽到這話，看了他一眼，故作沉吟道：“也是，要不然，你留在家裡喂小雞，我們三人進城好了。”
書亦莛：“……”
他張著嘴站在那兒，一副石化的表情，愣愣看著尹嬌嬌。
剛剛還又蹦又跳，笑出眼淚的小人，這會兒連話都不說了，呆呆站在那兒，這畫麵，怎麼看怎麼好笑。
尹嬌嬌也不解釋，更不多說，給書蓉挽好頭發後，就讓他們洗臉，準備吃飯——書亦莛都自己洗臉的。
自從有錢後，他們家夥食就跟著水漲船高，吃得好了，營養均衡，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這是尹嬌嬌一直以來的生活觀。
今天的早飯尤其豐盛。
魚片粥，雞蛋餅，還有一盤清炒小油菜。
尹嬌嬌還煮了幾個雞蛋，等會進城的時候帶上，預備路上書蓉或書亦莛餓了，也可以先墊墊。
最愛吃片粥的書亦莛，今兒並沒有多開心。坐到桌前，他小臉都還是緊繃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還在想喂小雞的事，想得還非常出神，勺子捏在手裡也不吃飯。
尹嬌嬌看了好一會兒，正要跟他說剛剛是說著玩的，就見書亦莛突然抬頭，直勾勾看著她，一臉的認真和堅決。
他說：“嬌嬌姐，我們把小雞放李奶奶家吧，讓李奶奶幫著喂一喂……”
尹嬌嬌：“……”
似是怕她不同意，書亦莛又急忙道：“李奶奶可會喂雞了，她家裡都有好多雞呢，又肥又會下蛋，咱們的小雞讓李奶奶喂了，以後也一定特彆會下蛋。”
想得還挺多，尹嬌嬌忍著笑，故作遺憾道：“你不留在家裡喂小雞啦？你喂的那麼好，小雞都可喜歡你了呢。”
書亦莛生怕自己今兒去不了城裡，急的差點從凳子上跳下來，說話也有點口齒不清了：“就半天！等下午我就回來了啊，我回來就繼續喂小雞啊！”
“好好好，”尹嬌嬌看他是真急了，也不逗他了，笑著道：“等會兒吃了飯就送李奶奶家去，你快吃飯罷。”
書亦莛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那我可以一塊進城了麼？”
尹嬌嬌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了起來。
這一笑，把書亦莛給笑懵了。
他一臉茫然地看向大哥。
書亦茗原本就一直旁觀，看她這麼好心情逗莛兒玩，起初他隻是瞧著，逗到最後，他都忍不住了，嘴角也跟著上揚。
見弟弟求助地看向他，書亦茗不動聲色斂了笑，然後推了推尹嬌嬌：“莛兒問你話呢。”
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尹嬌嬌正要好好回答書亦莛，一抬頭，就見書亦茗正微微攏著眉眼含深意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就欺負莛兒小。
尹嬌嬌神色一僵，片刻後，嘴角又忍不住翹了起來，她嗔了書亦茗一眼，以眼神回答他：我樂意！
嗔完，她就收回視線，沒再看書亦茗，非常認真地看著緊張萬分的書亦莛：“一起，怎麼能少了你呢。”
書亦莛這才放心了，小嘴巴一撅，小大人似的，長長出了一口氣，十二分滿足地點頭：“嗯！”
他這個舉動又把尹嬌嬌逗笑了。
她可算是發現了，書亦莛這孩子，人小鬼大，機靈得很，還很好玩。
笑夠了，要安安生生吃飯時，察覺到書亦茗還在盯著她，她抬眼掃過去。
正要問書亦茗看什麼時，書亦茗看著她輕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就收回視線，繼續吃自己的飯。
尹嬌嬌：“？”好端端的，搖什麼頭？
尹嬌嬌想瞪他一眼，偏偏書亦茗低著頭專心吃飯，不看她了，尹嬌嬌不甘心地磨了磨牙。
吃過早飯，收拾停當，尹嬌嬌抱著一筐小雞去了隔壁李奶奶家，把小雞安排妥當後，這才帶著家裡三個孩子出門。
除卻之前上元節，這是他們家第二次一起出門。
而且上次還隻是去了挺近的鎮子上，路途近，可玩的地方也沒有特彆多，隻這樣，還讓書蓉和書亦莛開心了好久，今兒去縣城，兩人這一路嘴巴都合不攏。
一出門，書亦莛就趕緊去牽嬌嬌姐的手——生怕嬌嬌姐會把他留下來喂小雞。
書亦莛一牽尹嬌嬌的手，書蓉也馬上去牽尹嬌嬌另一隻手。
等書亦茗關了門，一轉身就發現，又沒他的份了。
偏生尹嬌嬌還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正牽著他們倆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麵。
書亦茗眉心動了動，在心裡歎了口氣，可快些長大罷。
一看到老李頭，遠遠地，書蓉和書亦莛就開始喊：“李爺爺！”
老李頭笑得一臉褶子：“小蓉兒和小莛兒今兒也進城啊？”
書亦莛嗯嗯點頭：“是呀，嬌嬌姐說，帶我們去逛廟會！”
二月二，廟會可是最熱鬨的。
老李頭笑著點頭：“好好好，快上來罷，等會可要坐穩了，彆從車上滑下去。”
書亦莛支棱著倆胳膊，等嬌嬌抱他上去，大聲對老李頭道：“不會的，我會抓得穩穩的！”
說完，他看向嬌嬌姐，可嬌嬌姐壓根沒動，他卻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書亦莛馬上轉頭，就聽大哥道：“少說點話，都是涼風，容易咳嗽。”
大哥不大愛笑，雖然現在比之前笑得多了些，可大部分時候都是對著嬌嬌姐笑的，所以他還是有點點怕大哥。
至於為什麼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怕。
聽到大哥這麼說，他馬上把嘴巴合上了，合完又覺得還沒回大哥的話，又馬上點頭：“嗯嗯。”
書亦茗把圍巾給他圍好，讓他和書蓉並肩坐到最中間，這才看向尹嬌嬌。
尹嬌嬌正要上板車呢，被他這麼一盯，腳下打滑，差點摔倒。
“小心！”書亦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尹嬌嬌嘟囔了一句：“你看我乾什麼？”
聲音太小，又圍著圍巾，書亦茗沒聽清，便傾身，稍稍湊近了些：“什麼？”
尹嬌嬌沒理他，借著他扶著自己的力道，上了車。
“來。”上車坐好後，尹嬌嬌伸手。
書亦茗：“……”
尹嬌嬌挑了下眉：“我拉你啊。”
書亦茗露在外麵的眼睛彎了彎，伸手讓她拉著自己。
都坐好後，老李頭便駕著車上路了。
板車剛‘咯吱’一聲開動，書蓉和書亦莛就像是被按了發條，也開始咯咯咯笑了起來。
因為怕兩人坐不穩會掉下去，尹嬌嬌和書亦茗一人坐一邊，擋著倆小的，這會兒聽著兩人的笑聲，尹嬌嬌和書亦茗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
雖然沒有開口，可眼睛裡的情緒卻清清楚楚，對視片刻，兩人也笑了。
這一路，時不時就能聽到書蓉和書亦莛的笑聲，尹嬌嬌在心裡感慨，怎麼那麼大的精神頭，不累麼？
事實證明，真不累。
尤其是玩心上來的小孩子，跟永動機差不多。
因為在家的時候就交代過，進了城，書蓉和書亦莛謹記叮囑，乖乖牽著大哥和嬌嬌姐的手，一步不敢亂跑。
四人先去找唐逸，今兒最重要的是把鋪子定下來，自然是先辦了，才能安安生生好好逛廟會。
唐逸正候著呢，原本以為是尹嬌嬌一個人來，一看到書亦茗，還有身旁那倆小的，登時有點驚訝。
原來和他合夥開店，他們一家都這麼重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