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她看著書亦茗：“如果真的是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愛慕虛榮貪戀權貴的人？”
書亦茗看了她片刻，不答反問：“若我說，若真的是，你就認祖歸宗，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貪戀你身後侯府勢力的人？”
尹嬌嬌：“當然不會！你不是這種人！”
書亦茗：“在我心裡，你也不是。”
尹嬌嬌：“……”
她眨了眨有點泛酸的眼睛，好一會兒，她起身直接撲到了書亦茗懷裡。
書亦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怕，我在呢。”
見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自己，尹嬌嬌不禁樂了，她把腦袋埋在書亦茗肩膀上，悶聲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成親？”
“放榜後就成親，”書亦茗道：“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了。”
會試放榜快的話這個月底，慢的話下個月初，然後是殿試，頂多到三月中旬，都該結束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相對來說還是很緊張的，京城有名的繡娘，做一套喜服都得一個月才能做好呢，確實現在就得趕緊準備了。
“好！”尹嬌嬌笑笑：“那我們明日就去鐘秀坊，量尺寸，做喜服。”
書亦茗想了想：“不如現在去？”
尹嬌嬌鬆開他，坐直了，看著他的眼睛：“你不累啊？”
書亦茗：“成親的事，就沒有累的。”
兩人都不是磨嘰的人，尹嬌嬌一想，早定晚定都要定，她當即就站起來道：“那快點走罷，我早就跟那邊說好了就是這幾日過去裁量。”
原以為茗哥兒剛考完試，姑娘這幾日也憂心著一直沒休息好，兩人今兒肯定要在家好好休息的小文和小雲，看到兩人衣著隆重，並肩從屋裡走出來，神色有些不解。
尤其是聽尹嬌嬌說，現在就就要去鐘秀芳裁量尺寸定喜服，震驚過後，小文和小雲頓時狂喜，終於要成親了！
從提起婚事，兩人都沒再提身世的事，不管是與不是，他們成親這件事，和侯府都是沒有關係的。
尹嬌嬌和書亦茗出現在鐘秀坊定做喜服的事，當天晚上，邵青霖就知道了。
要不是前天在夏府，尹嬌嬌告誡過他，初六那天讓他不要再出現在考場，今天書亦茗出考場他就要拽著他問當年的事了。
結果，現在倒好，堂妹直接就跟他訂做喜服，要成親了！
這他必然不能忍。
於是，天都黑了，他還來了書家，必須要把這事分說清楚，怎麼可以現在就成親？他不同意！
尹嬌嬌也沒想到邵青霖這麼晚了還會上門，一進來就說，成親這事暫時不要急，結果都還沒出來。
原本因著邵青霖可能是大舅哥，書亦茗對他態度已經很好了，現在直接讓他們把婚事往後拖，書亦茗臉色當時就不那麼好看了 。
沒等書亦茗開口，尹嬌嬌便道：“邵世子，若我不是呢？就因為一個尚且不確定的結果，就要推遲我的婚期麼？”
邵青霖登時就說不出話了。
好一會兒他才訥訥道：“若你就是呢？”
尹嬌嬌笑笑：“是的話不就更好，我們以後就是家人，是與不是，都不影響我和書亦茗的婚事。”
邵青霖欲言又止半晌，他其實很不善言辭，最後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若結果沒出來，你就不能以侯府嫡女的規格出嫁了，多委屈啊。”
結果沒出來的時候，他們侯府也不能插手婚事，就是說，堂妹出嫁的時候，連個娘家人都沒有，嫁妝也沒想，這麼一想，他心都要碎了。
邵青霖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書亦茗也被邵青霖這話說的心尖一抽。
若他足夠強大，邵青霖也不會這般說了。
尹嬌嬌卻笑了：“邵世子這話就說差了，且不說我現在還不是，就算最後結果出來我真的是，這麼多年我也沒過過侯府嫡女的日子，並不覺得有什麼委屈的，我很好，我們過得也很好，謝謝世子殿下關心。”
這番話，徹底把邵青霖想好的滿肚子說辭都給賭回去了。
是啊，委屈也委屈這麼多年了，一想到堂妹小時候過的日子，邵青霖一顆心就哇哇地疼。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尹嬌嬌其實打從一開始就對‘侯府嫡女’這個身份，沒有太多的驚喜。
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期盼。
那麼艱難的日子他們都一起扛過來了，無論是經曆還是心性，都不是同齡人，甚至都不是他可以比的。
他第一次從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寵辱不驚’。
他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心疼。
當然，書亦茗肯定是心疼的，尹嬌嬌這話，讓他又心疼又慶幸，慶幸她對自己有感情，全然相信自己。
過去的事，那都是沒法子的事，日後他定會加倍疼惜她。
看邵青霖這麼低落，書亦茗想了想道：“邵世子若是願意的話，成親當日也請世子前來觀禮，不知世子可有時間？”
邵青霖臉上終於恢複了幾分生機：“有有有！我當然願意！”
書亦茗：“那就這麼說定了。”
邵青霖一邊點頭，一邊覺得，事情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世子今兒既然專程來了，”書亦茗道：“現在時候尚早，不然就現在說說當年的事？”
邵青霖還沒想清楚剛剛怎麼回事，聽到這話，馬上就來了精神：“對，早點調查清楚是最好的了，興許還能趕在你們成親前查出結果來……你說說嬌嬌當你們家的時候，可有什麼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比如生辰紙、或者玉佩之類？”
“玉佩、長命鎖這些自然是沒有的。”書亦茗也沒去矯正邵青霖的話，從牙婆那裡買的人，身上怎麼可能會有值錢的東西呢？
“生辰紙也沒有。”他道：“隻是有一次碰到牙婆，她說，聽那商隊的人說，似乎是從一個十幾歲……現在應該有二十多歲了，這樣年齡段的胡女手裡買來的。”
邵青霖抿唇，這和商隊那裡調查來的結果是一樣的。
可那胡女是誰，現在都沒個結果 ，他都派出去多少人在西北一帶搜尋，到現在連個影都沒找著。
沒名沒姓，也沒個畫像，比大海撈針還難！
“旁的呢？”邵青霖又道：“口音可有印象？”
因著吩咐了小文他們不要進來打擾，尹嬌嬌一邊聽他們兩人談‘她的身世’，一邊靜靜在一旁，時時給兩人添一下茶。
書亦茗那個時候年齡也不大，又體弱多病，知道的事確實也不多。
就這樣，邵青霖還是跟書亦茗聊了足足兩個時辰，到最後打更了，邵青霖才戀戀不舍不得不告辭。
送邵青霖出去的時候，書亦茗突然想起件事來：“嬌嬌來我們家的時候，右手手腕，帶了一根紅繩……”
邵青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急聲追問：“什麼樣的紅繩？”
尹嬌嬌蹙了蹙眉，她對這根紅繩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書亦茗想了想：“很普通的紅繩，就是廟裡常見的那種祈福的紅繩。”
邵青霖還是不死心：“紅繩現在在哪裡？”
說完他又去看尹嬌嬌。
尹嬌嬌：“……”她是真的不知道。
“因為一些事，紅繩斷了，”書亦茗遺憾道：“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當初嬸子把嬌嬌綁走要賣掉，嬌嬌自救的時候，把手上的紅繩磨斷了，早就不知道掉到哪裡了。
邵青霖滿臉遺憾，但好歹也算是一個訊息，他道：“好吧，這也算是一個方向。”
把邵青霖送到門口，邵青霖還想同尹嬌嬌單獨說點什麼，可現在也沒證明她就是自己堂妹，名不正言不順的，說多了也不合適，隻好懷著一腔心事離開。
他上馬，書家的門在他身後關上，他回頭又看了一眼，心道，他一定要儘快查出結果，一定要在堂妹成親前查出來，一定要讓堂妹風風光光從侯府嫁出去！
早春微寒的深夜裡，他吹著冷風在心裡發誓，好半天才撥轉馬頭，揚鞭而去。
雖然尹嬌嬌和書亦茗現在的家產同幾代人積累的望族不可比，但他們也算是有不少家底的，成親本就是大事，又趕著春闈放榜的口，他們也是打算大辦的，既要大辦，那準備工作就多得不得了，很快木香坊老板娘要成親了的消息就傳開了。
林夫人得到消息請尹嬌嬌上門已是半個月後的事。
尹嬌嬌一來就先告了罪，她是真的太忙了，前幾日林夫人的賞春宴，她都沒有時間參加，可見忙得不可開交。
林夫人知道她和書亦茗的情況，家裡沒有長輩，什麼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自然體諒她。
“我是來想問問你，可有需要幫忙的，”林夫人笑著道：“你們家也沒個經過大禮的人，好些事怕是會因為不了解有疏漏，我府上的劉嬤嬤和陳嬤嬤都是這方麵的老手，性子也溫和，想著讓她們帶幾個人去幫你們準備一下。”
尹嬌嬌忙道謝，道完謝，一臉尷尬道：“前幾日，夏老太君也看我年歲小，好意借了我兩個嬤嬤，禮節上當是不會出錯了。”
聽她說夏老太君‘借了’人給她，林夫人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夏老太君很喜歡尹嬌嬌，她是知道的，尹嬌嬌同夏府走的近，她也是知道的，隻是她沒想到，連成親這樣的事，夏老太君竟然也派了身邊的嬤嬤過去幫忙料理，這得上多看重啊！
林夫人心裡琢磨著，笑著道：“有老太君的人，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若有其他需要幫忙的，隻管讓人來給我傳話，我定然給你辦妥帖了。”
尹嬌嬌謝了又謝，她也沒想到林夫人能待她這般。
知道她近來忙，林夫人也沒多留她，送了她幾匹時新的料子和一套首飾，臨走還跟她說了一句：“快些忙完了，都等著你趕緊回來製香露呢。”
尹嬌嬌跟她保證了，屆時一定包她滿意，這才帶著林夫人的禮回府。
林夫人是在尹嬌嬌走了好一會兒，身邊嬤嬤順嘴提了一句：
“老太君看來是真的看重這位小娘子，都多少年沒見老太君對哪個小輩這麼上心了。”
林夫人笑笑道：“可不是，老太君對書家那個小……”
話沒說完，林夫人就想到了什麼，愣住了。
老太君多少年都沒這般了，為何獨獨對尹嬌嬌另眼相看？
難不過……
她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難不成，尹嬌嬌真的跟邵大哥有關係，老太君是在懷疑什麼？
嬤嬤不過是隨口說閒話，見自家夫人突然沒了話音還受了大驚嚇一樣站了起來，馬上道：“夫人？”
連喊了好幾聲，林夫人才回過神，她衝嬤嬤還有丫鬟擺擺手：“我沒事。”
嬤嬤和丫鬟都有些擔心，還很不解。
林夫人又道：“真沒事，讓我自己靜一靜。”
夫人這般說了，嬤嬤和丫鬟也隻好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