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母呆滯地搖頭,耳邊全是嗡嗡嗡誇讚邱芳的聲音, 隻要一想事情, 思緒全被這些聲音占領。
錢奶奶笑眯眯抬高音量:“謹裕有心了, 邱芳在縣裡待上一年, 怎麼說也是有見識的姑娘,我們做長輩的給她相看可得往高一點看。”
“小姑子給嫂子坐月子,說明邱芳心善、勤快、不是攪家精,誰做邱芳的婆婆, 準偷笑。”
大夥兒順著錢家大房、三房、四房的話,羅列出一籮筐邱芳到縣裡照顧她嫂子的好處。總之能抬高邱芳嫁人的標準, 為邱芳積累好名聲。誰要是硬是把邱芳接回來,心腸歹毒。
大家都散了, 三五結群湊在一起談起邱芳的事,越說越激動, 聲音那叫一個大。
錢母僵硬地轉頭問老頭子:“謹裕爸,你說這事咋整?”
還沒等錢父回答, 就聽到埋怨聲:“阿勤、妹夫,昨天說好了到我家走親戚,怎麼沒來!”她拿缺斤的瘦肉和小姑子換足斤的肥肉, 中午用多出來的肥肉做了一盤子紅燒肉。昨天小姑子沒來,陸傳軍來了又走了,倒是便宜他們一家子,吃的一嘴油。
陸大舅媽還沒落音,收到好幾十雙幽怨的目光, 下意思搓了搓手臂。
錢母打一個冷顫,眼珠子左右轉動,快步走上前拉著娘家大嫂往家裡走,害怕走晚點,婆婆指著鼻子罵她吃裡扒外,為難嫂子,害大嫂丟麵子。
錢奶奶冷嗤一聲,帶著三個兒媳婦和孫媳婦繼續給老二家添堵。
一群人走進院子裡,錢母示意兒媳婦關上門,她帶娘家嫂子進屋說話。她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和娘家嫂子說了一遍,隨後歎氣道:“都怪我,慫恿邱芳到縣裡叫謹裕,這下可好,邱芳被謹裕扣留回不來了。”
陸家大舅媽板著臉,不悅道:“行!陸傳軍年輕有為的小夥子,不是非你家邱芳不可。陸傳軍為什麼遲遲不重新找對象,還不是他和邱芳在小河邊散步,被謹裕看見了。這小夥子有責任心,怕邱芳因為這件事擔上不好的名聲,無論他爹媽怎麼勸他,非要等邱芳,給邱芳一個交代。”
“大嫂…”錢母的心可難受了,悶悶的、脹脹的。現在有責任心,對自己行為負責的小夥子難找。
“嗐,”陸大舅媽從侄媳婦手中接過紅糖水,咕咚咕咚幾口喝完,坐下來捶捶酸疼的腿,不緊不慢說道,“你們也彆為難了,我和陸傳軍說邱芳對他沒意思。你苦苦等人家,邱芳眼光高,到縣城裡住,找工人當丈夫。”她言語裡不免有些抱怨,“你們可真行,當初想辦法讓邱芳勾住陸傳軍,等陸傳軍上心了,你們又嫌棄人家地位低,我當初就不該提點你們…”
“大嫂,你彆挖苦我們了。工人找縣裡的姑娘,哪能看上我們家邱芳。”錢母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老頭子既不是支書,也不是隊長,邱芳也不是絕色大美女,老三隻算半個縣裡的人,工人能看上邱芳才怪!
“還虧大嫂出跟彆的供銷社員工打聽謹裕的事,要不然我們還被倆口子瞞在鼓裡。”前天老婆子在供銷社遇到嶽家大嫂,大嫂口快向其他供銷社員工打聽老三事,才知道老三的尷尬處境。錢父彎腰坐在凳子上啪嗒啪嗒抽煙,心情十分沉重道,“謹裕看那個鋪子一個月賣不了幾件衣服,大家語言中對他不尊重,在縣裡能混出什麼名堂?等著他幫邱芳找好對象,邱芳等著變成老姑娘吧!”
陸大舅媽揪心的拍拍手:“我真為大外甥可惜,他的戶口沒有轉到縣裡,社裡也沒有給他分配房子,他更不是供銷社正式員工,人家想讓他滾蛋,就讓他滾蛋。謹裕為什麼處在這麼尷尬的地位,還不是縣裡沒有親戚給他撐腰,他嶽父嶽母也不咋地,千辛萬苦給謹裕介紹工作,也不把他弄成正式工,謹裕吃虧就吃虧在縣裡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替他謀劃。”她見一屋子人臉皮子崩的緊,想到昨天錢家人到陸家村打聽事情。她眼珠子轉了幾圈,歎口氣接著說,“不瞞妹妹、妹夫,我給邱芳牽紅線也存在彆的心思,你大侄子當上大隊裡的會計,在隊裡說話有人聽,必須幫邱芳撐腰說話,邱芳在我們隊裡,腰杆子挺得比誰都直。你們當了陸支書的親家,陸支書找你們大隊裡的支書、隊長說幾句話,能不給你們一點關照嗎?”
“他大舅媽說的在理!”錢父從大哥那裡聽說媳婦娘家大哥想借著邱芳巴結支書討要好處,心裡有些不舒服。聽媳婦娘家大嫂解釋過後,心裡的那點不滿也消失了。
陸大舅媽手撐在膝蓋上站起來:“我看你們也不想錯過這門婚事,我這就回去和陸傳軍說邱芳到縣裡走親戚,等兩天回來。”
“大嫂,太麻煩你了!”錢母急匆匆走出去,到自己房間拿一些好東西擩到陸大舅媽懷裡,害怕婆婆堵著娘家大嫂,遂熱情的把娘家大嫂送到村口。
陸大舅媽為自己心軟搖頭:“我就幫你們這一回。”
錢母憋著一口氣伸頭說道:“我抽時間帶邱芳到娘家看望孩子外公、外婆。”
陸大舅媽給她一個懂的眼神,抱著好東西回家。走在路上無聊,腦子裡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本來以為邱芳和陸傳軍的事沒有下文,誰知前兩天陸傳軍忽然找到她,想儘快和邱芳訂親,想到邱芳狗皮膏藥頭,她沒拒絕,也沒同意,隻說找時間問問。趕巧在縣裡供銷社遇到小姑子,問了一下邱芳頭發長的情況,得知巧芳頭發長的快,狗皮膏藥頭不見了,她就把陸傳軍想娶邱芳的事說出來,兩人一拍即合當即約定好相看的時間…
錢謹裕爸和爹媽、兄長決裂,還擺出一副委屈者的樣子,不就是為了在隊裡博取好名聲,給陸支書為他們打點關係做好準備。想到這裡,陸大舅媽心情暢爽的往回走。
錢謹裕沒空管錢家父母,他把被抱回家,出門找柳嬸詢問房子的事。邱芳提前來了,必須儘快搬家。
“你正想去找你。”柳嬸笑著指著身邊一位青年男人,“賣房子的人,你叫他徐哥。”
錢謹裕爽快叫道:“徐哥!”
小徐伸出手和錢謹裕握手,對小夥子微微點頭。前幾天他從柳嬸口中得知剛搬來的人家想買房子,暗中觀察好幾天,了解到小夫妻品行不錯,和鄰裡的關係十分融洽。他們舉家搬到市裡,基本上不會回縣裡,把住出感情的老房子尋找到一個好主人,他可以安心在市裡生活了,手裡也能有些錢置辦一些東西。
“走,帶你們去看房子。”小徐帶領兩人走了七分鐘到了住處。
錢謹裕進門,入眼就能看到房頂上豎著幾株枯黃的草,東西院牆邊挖出兩小塊小菜地,牆頭、能搭物品的地方擺上盆盆罐罐,綠色隨著冬天的來臨消失,留下的事枯黃的根莖和落敗的葉子。
小徐撫摸粗糙的樹皮,抬頭看著毫無色彩的枝丫:“秋風颯爽,丹桂飄香…”耳邊還縈繞母親用京劇的腔調唱出對桂花的情、對桂花的愛、以及遲遲不歸家良人哀訴。父親是一名兵,一名軍官,可能犧牲了,也可能跟著誰到另一片陸地。
“我母親去年過世,生前不讓動院子裡的一草一木。今年起了修繕房子的心思,得到被調到市裡的通知,等會過了戶,這個房子隨便你們怎麼收拾,這棵樹不可以動,盆盆罐罐裡的花草讓它們繼續盛開。”這是小徐賣給錢謹裕房子的唯一要求,想要找一戶好人家照顧花草,幫母親品嘗桂花的味道。
“徐哥,好,我妻子喜歡侍弄花草。”錢謹裕一口答應。
他簡單看了一下,房子沒有柳嬸說的那樣破敗,就算不修補也能住人。
小徐的妻兒已經到了市裡,他不著急回市裡,拉著錢謹裕絮叨幾件事,話題引出來了,小徐有種不想停下來的衝動。還是柳嬸催小徐,三人才轉移到錢謹裕住的地方。錢謹裕爽快的付了錢,柳嬸留下來和桃兒嘮嗑,小徐帶錢謹裕找父親軍校老同學幫忙托關係辦理過戶手續。
走了特殊通道,房產證很快到錢謹裕手中,小徐把鑰匙交給錢謹裕,留在這裡和他叔聊會天。
錢謹裕揣著房產證、鑰匙飛速蹬著自行車回家,此時已經到了中午,柳嬸回家做飯去了,錢謹裕在兩道熾熱的目光下掏出鑰匙和房產證:“...”
鄭桃兒仰著下巴奪過房產證,和小姑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房子是三哥的,邱芳感覺小心臟快跳出來了,整個人躺在雲上,飄飄忽忽一點也不真實。
得咧,沒有人聽他說話,兩人湊在一起瞎興奮。錢謹裕嘴角上揚:“你們先去收拾東西,下午搬家,我去和壯子哥說一下搬家的事。”
“哦!”鄭桃兒嘴巴咧到耳根子,牽著小姑子進屋。
錢謹裕去找李壯,李壯聽到他奶叫喊聲,走出來道:“遇上什麼好事了,眼睛都快笑沒了!”
“房子、房產證的事全辦下來了,下午搬家,記得來幫忙。”錢謹裕通知完,留一個後腦勺給李壯,回家下麵條,吃完麵就搬家。
“...你當老子是勞力啊!”李壯衝著錢謹裕的背影喊道。八卦心作祟,他還想問買房子的具體情況,這小子扭頭就走了。請人幫忙就這種態度,那個,該去的還得去。
李壯轉身,發現一道狠厲地目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了臟話。心裡把錢謹裕罵的狗血噴頭,老實到祠堂裡懺悔。
李奶奶雕塑臉上出現鬆動,對著錢謹裕的背影點頭,不反對長孫和錢謹裕走的近。
吃完麵條,三人躺了半小時。錢謹裕和邱芳搬東西,鄭桃兒到新家收拾東西。李壯被他奶從祠堂裡放出來,火速扒完兩口飯,匆匆忙忙去幫忙搬東西。李壯幫錢謹裕搬家的過程中,順便順了兩瓶醬菜回家。
家裡沒有什麼東西,統共就一個木頭箱子衣服,四床棉被,最值錢、最多的東西是瓶瓶罐罐。不到一個小時,三人就把所以的東西搬到新家。
李壯手背在後麵,老氣橫秋觀光院子:“什麼時候修房子,叫上顧軍他們,咱們哥五個不用一天就把房子翻修一遍。感謝的話不用多說,晚上請我們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