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歸來(1 / 2)

天邊薄霞湧起,紅彤彤一片。

顧宜寧從秋千上起身,裙角墜地,她稍稍提起,遮掩不住聲音裡的失落,“殿下當真這樣說?”

慕二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下去吧。”顧宜寧走回房間,出神地望著桌上還沒上色的畫像。

春桃站在一側擔憂地望著她:“小姐,您同林小侯爺解了姻親以後,好好向殿下解釋一番,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對您好的。”

“我明白。”

顧宜寧歎了口氣,她沒指望一下子就能解開陸旌的心結,反正來日方長,還有大好的時光能去彌補以前犯下的錯誤。

“哥哥說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

春桃:“二公子一直派人監視著四小姐和林小侯爺,但這二人最近警惕心太高,大多都是街上的偶遇和人群中的眉來眼去,目前還沒查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顧新月心氣高,嫉妒心強烈且忍耐性不足,等哪天她說兩句話激一激,說不定會露出點馬腳。

顧宜寧端起茶杯,熱氣暈染住沉下去的眼眸,心中打著不大不小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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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顧宜寧下床後看著滿桌的步搖金釵,眉梢微揚,笑道:“你是讓我把這些都戴到發髻上嗎?”

春桃搖頭:“自然不是。奴婢是想讓小姐全部試一遍,我們來選出最好看的那個。”

“就選這個吧,其餘的先收起來。”顧宜寧隨便點出一件,“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去城門口。”

春桃無奈地將其餘首飾收起來,看著主子映在銅鏡中的麵容,隻能默默歎一句芙蓉玉麵,姿色天然。

也是,大晉百姓都道京中多美人,可滿京城的美人,有誰的容顏能勝過她家小姐?

春桃手中攥著如瀑的黑發,慢慢就平下了心。

馬車緩緩行在路上,兩側是京中百姓熙熙攘攘的閒言閒語,瑾王回京的消息,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今日一早,宮中就派了人前去迎接。

一隊錦衣華袍的騎兵從這裡穿過,箱子裡裝的大多是金銀珠寶,那麼大的陣仗,到現在還被人津津樂道。

“聽說瑾王殿下從徐州帶回了一位姑娘,不知這事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消息可是從瑾王府傳出來的,還能有假?就看那相府五小姐聽了這件事後,心裡會不會吃得消了。”

“現如今五小姐已經和林小侯爺定下了姻親,她吃不吃的消,都不影響瑾王迎娶新的王妃呐。要我說,這五小姐當真是眼拙,白瞎了這些年瑾王對她的偏護。”

“小聲點,剛才走過的可是相府的馬車。”

“相府的馬車怎往城門口的方向去了?”

“誰知道呢,彆是五小姐回心轉意了,嘖,回心轉意也不行呀,瑾王身份何等矜貴,定過親名聲儘毀的人怎還能入他的眼。”

車內,春桃忿忿不已,就差掀開簾子跟人對罵了,她瞥向身側的顧宜寧,安慰道:“小姐,您不必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顧宜寧心不在焉地嗯了聲,隻覺她昨日看輕了傳說中的葉姑娘。

人還沒到京城,名字就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先在輿論上爭個名頭,壓一下京城裡對陸旌求而不得的京城貴女,這下即便隻是一個小小的徐州刺史之女,也沒人敢輕視她。

將徐家和瑾王府的關係傳地玄乎其詞的。

最起碼在陸旌沒出麵以前,誰都不敢為難她。

當真是好心思。

西城門口,也是一派繁華,現如今江山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外圍的護城河也成了擺設,上麵飄著幾盞零丁的花燈。

通過鷺江橋,是青草蔓蔓的鷺江京郊,這裡最出名的便是那麵跟明鏡一樣的湖泊,也是京中世家貴女們常來遊春泛舟的好去處。

顧宜寧掀開簾帳,窈窈望去,隻覺鷺江京郊比以往熱鬨了許多。

春桃哼了一聲:“徐家小姐,林家小姐,還有那文安郡主,今日都來遊湖了,遊湖是假,想看殿下一眼才是真。”

“不止她們,後麵不是還有一群麼?”顧宜寧被扶下馬車,看了眼繽紛多姿的姑娘們。

相府馬車一到,便立刻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在場的世家女們都尚未嫁人,心裡清楚瑾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世上能入了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總不能死吊在一棵樹上,聽聞相府的公子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不知今日來的,是哪一位。

她們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一處方向瞥。

見一個小丫鬟先掀開了簾子,從馬車上下來,而後伸手扶出來一位窈窕清婉的女子。

顏如玉,氣如蘭。

不是顧宜寧還能是誰?

她今日打扮地偏素氣,發髻上隻挽了隻珍珠卷須簪,一襲輕紗羅裙,腰間芙蓉水玉壓下隨風曳起的衣裙,婷婷立於鷺江湖畔,驚豔了大半看客。

顧宜寧剛下車一會,就有嫣然巧笑的姑娘們走上來搭話,“這不是相府的五小姐麼?五小姐怎偏偏選了這天來遊湖泛舟?”

顧宜寧轉過身來,杏眸定定看著她們,這些人以前可是捧著她順著她的,左一句宜寧妹妹右一句寧兒姐姐,小嘴如同抹了蜜一般,好聽話接二連三地說。

她拿她們當知心閨友,她們卻把她當棋子利用。她先前得罪的公主郡女,無一不跟這些人的挑唆有關。

最近她同陸旌關係不好,父親又被陛下針對,她們便如牆頭草一般倒在了對麵,暴露出幾分真實麵目來。

顧宜寧不願多看這些虛偽的麵孔,目光悠悠望向遠處的青山,“遊湖泛舟固然好玩,但都比不上殿下回京這件事。我來京郊,自然是為了看他。”

為首身穿翠紋群的女子輕嗬一聲,麵露厭惡,“宜寧妹妹已同林小侯爺定親,如今竟還大搖大擺來看另一個男人,你可知水性楊花四個字怎麼寫?”

另一個鵝黃色衣衫女子酸聲應和:“靖禾郡主,五小姐可能還真不理解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您忘了在清嶽女子書院,五小姐可是次次考試最後一名啊。”

“對啊對啊,五小姐連《女子經》都不會默寫,靖禾郡主該說個簡單點的語句才是。”

甚至還真有人以為顧宜寧聽不懂,假惺惺地解釋了一番。

這一連串陰陽怪氣的對話,聽地顧宜寧想笑,她一點氣也沒生,反倒眉眼和煦,“萬事以夫君為重的《女子經》我確實不會默寫,畢竟父親兄長常批判它為糟粕思想,毫無用處,隻能傷及自身罷了。”

眾人臉色黯然,有些尷尬,不是誰都能擁有一個權勢滔天且愛女如命的父親的。

“至於水性楊花,”顧宜寧短短蹙了下眉,一臉天真漫爛,“我和時琰哥哥關係匪淺,從小一起長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二人情

誼深厚。我隻是來城門口接他一下而已,如何就成了水性楊花?”

靖禾:“情誼再深厚,殿下於你來說也是個外男,你讓林小侯爺麵子往哪擱?沒準林小侯爺私下裡抱怨個不停呢。”

提起林笙,還不知道他在哪和顧新月快活呢。顧宜寧冷笑一聲,“靖禾郡主真是平白無故就往人身上潑了臟水。與其在這裡汙蔑我,不如把林笙叫過來,親口問問他心中到底有沒有怨氣?”

林候府近來正風頭正盛,靖禾再囂張,也不能任意編排他家私事,依顧宜寧的行事風格,倒真有可能把林笙叫來對證。

就算林笙來了,介於陸旌的地位和強悍的手腕,恐也隻敢說一些曲意迎合的話。

她氣勢一下子弱下來。

遠處一隊車馬駛來,上翎軍旗幟鮮明。顧宜寧瞥她一眼,邊走邊道:“看群主還是不服氣,你要真將林笙叫來了,告知相府便是,我時間一向很多,可隨時奉陪。”

靖禾氣到手抖,顧宜寧平日裡都被她們花言巧語蒙蔽的那個,何時嘴巴這麼伶俐過?

顧宜寧才不管身後人如何作想,她此時比較想見陸旌。

馬隊不長,偏偏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貴女們失望不已,目光在兩輛華貴的馬車上打轉。

想必其中一輛徐州刺史的女兒乘坐,另一輛,陸旌乘坐。

她們原地不動,一臉羨慕或嫉妒地看著往宮道方向走的顧宜寧,這麼多人中,隻有她有膽量去攔下陸旌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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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川看著迎麵走來的顧宜寧,皺緊了眉,他下馬彎腰行了個禮,“五小姐。不知五小姐今日來是……”

“陸旌呢?”顧宜寧太過心急,一時順口又叫了陸旌的大名,她步伐一緩,改口道:“殿下現在在何處?”

“殿下勞累,在馬車中休息,還望五小姐莫要上前打擾。”

顧宜寧目光從馬車上移開,淡淡瞥了眼吳川,徑直往後走去。

瑾王和上翎軍的威名在整個大晉都是獨一份的,沒有人敢在他們麵前放肆,除了顧宜寧。

好聲解釋她不聽。

冷臉威脅她也不怕。

真真是個難纏的,吳川氣極了,急忙去攔,他手中握著劍柄,厲聲道:“五小姐,刀劍無眼,你快些停下。”

“怎麼

?你還想用劍傷我?”顧宜寧目光落在他身後幾米外的馬車上,步子依舊在往前走,她心想,她都已經被人拿劍對著了,陸旌怎麼還沒出來阻攔。

吳川聽見她這樣反問,默默把拿劍的手背了過去,“不敢。”

這樣一位強勢蠻橫的祖宗,他根本攔不住,若動用武力,殿下回來後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雖說陸旌在離開之前跟相府府兵撂了句斷絕往來的話,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說不定五小姐掉兩滴眼淚,就能讓他改了心意。

畢竟殿下在五小姐這裡,一向沒什麼底線。

是以,在對待顧宜寧的事上,吳川從來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匆匆給周寒使眼色。

周寒扭過頭去,裝沒看見。

吳川:“……”

眼看著顧宜寧就要碰到馬車簾子時,吳川極小聲懇求:“五小姐,您上了馬車後就乖乖坐著吧,瞧見裡麵的場景後莫要聲張。”

顧宜寧不傻也不笨,聽見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陸旌不在。

難怪剛才沒出來阻攔吳川,原來是不在。

她回頭看了眼後麵那群看熱鬨的名門貴女們,覺得就算陸旌沒有在裡麵,這馬車她也得坐一坐,欣賞一下這些人氣急敗壞的麵容也是極為舒爽的。

奈何一道嬌嬌柔柔的嗓音阻止了她的動作,“早就聽聞相府五小姐姝色無雙,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顧宜寧偏頭,打量著後麵那位姿色溫雅的女子,明知故問:“你是?”

“我姓葉,名喚雅容。”

不知對方意欲何為,顧宜寧沒下她麵子,誇道:“人如其名,葉姑娘鐘靈毓秀,天生麗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