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莎想了一會兒,想起來這是被譽為“亡靈殺手”的神術。
還在上進階課程的她本來是不該認識這種高級彆神術的。
都是大佬教的好。
這個神術用下來,大範圍之內的低階亡靈都會被消滅。
沒有實體的,飄在半空的這種亡靈會直接消散。
而這些骨頭架子,會被碾成灰,就算有八隻手,它也不能再把自己拚起來。
使用了這樣的神術,一樓的亡靈應該已經被徹底肅清了才對。
她看了看這寬闊的大廳裡,數量大約有小二百隻的亡靈。
穆莎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亡靈這種東西是不能憑空出現的。
它們誕生於死亡,它們的數量,與亡者的數量掛鉤。
而在公爵堡裡死掉的人,包括喬伊斯公爵在內,一共有九十六個,遠遠少於一樓亡靈的數量。
穆莎拎著已經變成一塊破木頭的短木杖,熟練的踹開擋在路上的骨頭架子:“神宮的統計,出現錯誤的概率極低。”
“如果不是神宮的問題,那這些亡靈,就是喬伊斯城堡的問題。”
“神術師對黑暗的容忍力為零,遇見亡靈,一定會趕儘殺絕。”
赫伯特·塞西爾很強。
一樓的亡靈困不住穆莎,自然也困不住他。
他在一樓就遭遇事故,來不及消滅亡靈的可能性極低。
畢竟,他當時甚至還有餘裕,在地上畫出“亡靈殺手”的神術圖陣。
而看顯影粉顯示出的神力強度,圖陣的影響範圍應該非常大。
所以,不管怎麼說,一樓都不該存在亡靈。
更何況還是這麼多。
在公爵堡裡死過的人,加上它的主人,一共有九十六個。
如果不是神宮統計失誤——
多出來的一百左右,就是被刻意隱瞞了。
或許是上報死亡情況的人在隱瞞,或許是神宮在隱瞞。
後者的可能性極低。
前者——
喬伊斯公爵堡近百年裡無人打理,死亡情況都是神宮親自調查的。
神宮的調查不可能出現疏漏。
因為他們在調查時,不是神術師親自前往,而是使用了規模極大的神術來統計的。
神術不會騙人,不會出現錯誤,除非——神術的力量被壓製了。
所以說,是有什麼東西,在壓製、對抗著,不著痕跡的瞞過了神術。
而那些神術師,從來都不會去懷疑神術的。
他們對光明都有著絕對的信任,所以,從不懷疑光明神賜予的神術的指引。
於是,這些人遮著自己的眼睛,在喬伊斯公爵堡死了又死。
他們忘記了,神術可以對抗神術,巫術、亡靈術也可以影響神術……
他們也忘記了,巫術和亡靈術,也曾經是神賜予世人的恩典;神術,也可以用來做壞事。
穆莎隱約找到了答案。
在神宮進行管理之前,負責著整個公爵堡的,可以去做出“隱瞞”這個行為的人。
在這座喬伊斯公爵堡活動過的,有能力對抗神宮的大規模高級神術的人。
這兩者都指向了一人——這座城堡的主人,喬伊斯公爵。
是她疏漏了。
一百多年前,神的稱號還是創世神。
那時候,光明和黑暗,都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光明信徒和黑暗信徒的關係不太好,但矛盾也還沒有激化到,後來那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程度。
那時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那時的人,更不是非黑即白的。
人越是厲害,腦袋越是清醒,對事物就越包容。
他們有時候,會追求自身的圓融,不再隻片麵的追著一個方向走。
存在於那個時代的喬伊斯公爵,是光明信徒的頂點,他地位極高,神術一定也很厲害。
但是,誰又能保證,他僅僅是個光明信徒呢?
在那個時候,光明信徒學巫術和亡靈術,又不會被綁上火刑架。
而且,喬伊斯公爵堡,死過十幾名神術師。
神術師的整體水平雖然平庸,但那也隻是跟瘋子雷恩和聖子瑟斯頓比較而來的結果。
他們在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是很厲害的。
這個世界上少有他們闖不過的難關,他們不會輕易殞命。
除了瘋子雷恩和聖子瑟斯頓,能夠殺死神術師的,隻有神術師自己。
強大的神術師殺死弱小的神術師,這是完全可行的。
而恰巧,喬伊斯公爵,就是一名強大的神術師。
搞不好還兼修巫術和亡靈術的那種。
喬伊斯公爵是最可能布下這個死亡謎題的人。
但他已經死了,在這座公爵堡裡剝奪性命的,就隻能是他留下的東西。
結界、認知乾涉、徘徊的亡靈……
要達到這種程度,一定會有一個乾涉了整座山的巨大圖陣。
而這個圖陣,在無人維護的情況下,運行了百年。
除了聖子瑟斯頓,任何神術師都不可能擁有這樣龐大的,消耗不儘的神力。
那麼,圖陣在運行時,一定有辦法補充消耗掉的力量。
到這一步,力量的來源已經不算謎題了。
補充了圖陣力量的,不就是主動送上門來的人嗎?
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神力,都是圖陣最好的養料。
“亡靈殺手”的神術放出後,這些亡靈沒有消散,是因為神術在作用在它們身上之前,就已經被圖陣吸收掉了。
穆莎想起了赫伯特·賽西爾當時的驚恐。
估計,圖陣吸收掉神術之後,還會觸發點什麼,比如喚來極為恐怖的東西。
穆莎一陣後怕。
還好她的短木杖被封印了,神術沒用出來……
喬伊斯公爵簡直是個天才。
不管在神術方麵、還是在亡靈術方麵。
他都是實至名歸的天才。
同為“天才”,穆莎自願認輸。
不過隻要把這個謎題猜出來了,這座公爵堡對她來說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畢竟是人死後留下的東西,運行的機製再複雜,也是死板的——非常好對付。
穆莎在公爵堡一樓跑了起來,她的腳步非常用力,故意在地板上敲出動靜。
神術師和黑暗信徒,有些習慣是共同的——他們在設置術法圖陣的時候,都喜歡把設陣地點選在地下。
她在樓梯的後麵,踩到了一塊空地板。
穆莎蹲下身,把短木杖的一端塞進地板縫裡,將一整塊木地板撬起來了。
這把短木杖的質量很好,不會輕易斷掉。
而且它現在被封印了,跟塊普通木頭也沒什麼區彆,拿來當撬地板的工具剛剛好。
灰塵有些大。
穆莎手上和臉上、還有木杖上都落滿了灰。
她咳嗽了好幾下,擦了兩把臉,感覺越抹越臟後,乾脆就放棄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木杖上,那根係成蝴蝶結的銀色發絲,竟然乾淨的一絲灰都沒沾。
那根銀白的發絲,仍是散發著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
穆莎總感覺這光芒有點熟悉。
它還輕輕抖了抖,好像有點“嫌棄”的樣子。
穆莎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從一根頭發絲上看出“嫌棄”的。
木板下是破舊的樓梯。
穆莎依稀能看見,裡麵是有細微的光亮的。
看起來,她找對地方了。
穆莎遲疑片刻,拎著短木杖走了下去。
在撬地板工具之後,短木杖又多了一個照明的功能。
她在台階上一步步下行,每走一步都很小心。
但是,再小心的人,也躲不過城堡主人的陰險狠辣。
穆莎兩隻腳才落在第十三階上,樓梯就“轟隆隆”的塌掉了。
黑發的少女跌落下去,碎石磨在她手上,將短木杖砸飛。
她周邊沒有任何能抓的東西,隻能驚恐的,跟隨著這突然坍塌的樓梯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