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提斯看穿了穆莎的想法,淡淡的說道:
“天罰是神的怒火,觸之即死,萬死無生。”
“神不會在一群螞蟻中挑挑揀揀,選擇哪一隻存活,哪一隻死亡。”
黑發少女輕輕的蹙起了眉,她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這話,在神的角度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
他不在意小螞蟻的生死,他在意的,隻是法則是否被觸碰翻覆。
如果逆轉生死這種事不違背法則,他或許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
在神的信徒看來,也許同樣不存在問題。
他們麵對那一片死寂的國家時,會感慨神跡降臨,而不是去悲歎,這裡到底死了多少人。
伊提斯問:“你似乎,對此很有意見?”
穆莎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她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沒什麼,我隻是在感慨,幸好神在憤怒之中,還放過了身為神術師的我們。”
伊提斯抬起眼眸,打量著身形嬌小的少女。
那清冷漠然的銀色眼睛裡,映著黑發少女的影子。
穆莎問:“後來呢,伊提斯先生?”
伊提斯道:“吾帶著昏迷的你,來到了克萊維爾王國,這裡是帕克王子的國家。”
“你的委托的後續處理很麻煩,聖城維哥的神術師之後會過來,調查處理這件事。”
穆莎點了點頭。
她的委托可謂是發生了驚天逆轉。
這件事涉及了兩個王國的王室。
神宮要像是查懸案一樣,把事情一點一點捋清楚。
除了搞明白真相之外,他們還要收拾,可能在接近極北之地的其他國家裡橫行的黑巫師們。
穆莎感慨地說:“聽起來就很麻煩的樣子。”
【不愧是麻煩的人,選的委托也很麻煩。】
伊提斯冷淡地看向黑發少女。
而後者,正一臉無辜的捏著被角,渾身上下都寫著“乖巧”。
※
正如伊提斯所說,後麵的幾日裡,有大量的神術師來到了克萊維爾王國。
逆轉生死這件事非常嚴重,根本不是什麼小問題。
這件事嚴重到,甚至驚動了宅在聖城不肯出門的聖子。
作為學生的赫伯特·塞西爾,也被聖子瑟斯頓一起帶過來了。
在聽完整件事之後,赫伯特感慨道:
“您還能活著,可真是受神眷顧,穆莎小姐。”
穆莎姿態端莊的坐著,銀白色的小蝴蝶就落在她的茶杯邊緣。
有這隻蝴蝶在一邊的時候,她一點也不敢表現出散漫的模樣來。
穆莎虛情假意道:“是啊,感謝神的庇佑。”
赫伯特發自肺腑的說道:“還能見到您真好。”
這相貌英俊的少年臉上,掛著一個真實的,欣喜的笑容。
說完這句話後,赫伯特·塞西爾就站起了身,禮貌地和她道彆:
“我先去給大人們幫忙了,我們神宮再見,穆莎小姐。”
穆莎點了點頭:“神宮再見,塞西爾先生。”
她目送著赫伯特離開後,又坐回了沙發上。
桌子上擺著兩隻精致的茶杯,玻璃壺裡泡著這個北地國家最貴重的玫瑰紅茶。
茶水香氣馥鬱,入口後沒有茶的苦味,而是縈繞在喉間的玫瑰醇香。
但是,這樣好的茶,穆莎卻沒有喝下多少。
她隻是淺淺的飲了幾口,這茶杯就被放回桌上,再也沒動過。
作為茶點的小餅乾,她也隻吃了一塊。
吃下半塊時,她就不想繼續了,隻是總覺得剩下一半不太好。
穆莎捏起杯子上的小蝴蝶,問道:
“伊提斯先生,您現在在哪裡?”
那隻小蝴蝶扇了扇翅膀,不一會兒,清冷的聲音傳進了穆莎耳朵中。
“新月大道,噴泉旁邊。”
穆莎:“……”
新月大道是哪?
伊提斯說:“你要過來的話,吾讓蝴蝶給你帶路。”
穆莎把小蝴蝶放在了肩膀,誇讚道:
“您真體貼!真是為人著想的好導師!”
小蝴蝶抖了抖翅膀,沒再說話。
※
穆莎在跟著小蝴蝶離開宮城,穿過了主街之後,才到達了新月大道。
這是克萊維爾王國最繁華的商業區,人群密集,穆莎還在路上遇到了兩個神術師。
她走了許久,才找到了伊提斯。
對方正站在一座黃金打造的噴泉前。
噴泉的中央有一座絕美的黃金雕像,雕刻工藝極為精美。
路過此處,或是專門來此的人,在那雕像前閉目低頭,一副虔誠祈禱之姿。
……看起來是光明神的雕像。
克萊維爾應該是請了最好的工匠,來美化他們信仰的神。
以至於,這雕像栩栩如生,像是一個活生生的美貌男子,足以讓無數少女為一座雕像傾心。
但是,今天圍繞在噴泉池邊的少女們,恐怕不是在為雕像動心。
她們的目光,都在悄悄的溜向坐在噴泉池邊的人。
發色銀白的青年,如同清冷的雪,飄落在了這金色的奢華池邊。
他如同銀霜一般安靜,悄無聲息。
但是,他又是這世間最大的喧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他身,久久不能移開。
與之相比,何止那黃金雕像,就連天地也要黯然失色。
他是這世間的至美,與他相比,所有的美麗之物都隻能淪為殘次品。
他懷裡抱著一個紙袋,淺金色的長毛貓趴在他腿上,不停地用毛臉拱他手裡的袋子。
穆莎:“……”
神宮來調查事件,竟然把他的貓也帶過來了嗎?
穆莎搖了搖頭,走到他身邊去。
周圍那些女性火熱的目光熄滅了,頓時變得有些不甘和嫉妒。
穆莎說:“讓您久等了。”
她的麵貌很美。
黑色綢緞一般的柔軟長發,襯得她皮膚白皙,整個人都顯得恬靜又乖巧。
少女的五官柔和且精致,看起來,也是個被造物主偏愛的存在。
她看起來年紀還小,如果再過幾年,這張臉長開了,是能夠和這個發色銀白的青年比美的。
伊提斯抬頭看向黑發少女,淡淡地說道:“坐。”
穆莎:“……”
這“不要客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怎麼聽起來,這噴泉池就跟他家似的?
她在伊提斯身邊坐下了,引她來這裡的銀色小蝴蝶,也落在了她的頭頂。
伊提斯一手拿起紙袋,放在穆莎麵前。
一手摁住了試圖叼住紙袋的邊角的貓。
穆莎怔愣的接過紙袋,手指隔著那棕色的紙袋,能夠感覺到裡麵熱騰騰的東西。
伊提斯淡淡地說道:
“你最近,似乎不怎麼吃東西。”
不是似乎不怎麼吃東西,而是她真的不怎麼吃。
穆莎昏迷四天醒過來之後,第一頓飯隻吃了兩片細膩柔軟的吐司。
再往後,吃的就更加少了,連水都沒喝過幾口。
穆莎打開了紙袋,發現裡麵是熱氣騰騰的塞料小麵包。
伊提斯應該是用了神術來保存住它,水汽沒有讓麵包和紙袋變濕。
穆莎看著自己最喜歡的食物。
她原本還能維持住的平穩心態,忽然就有些崩塌了。
穆莎低下頭,說道:“抱歉,伊提斯先生……”
“我想來找您問的,就是這件事,我發現,我好像不需要吃東西了。”
穆莎看向自己的手心: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
“以前我就算不餓,看到好吃的東西,也還是能吃很多。”
她覺得,作為一個同樣不吃不喝的人,伊提斯應該比她明白。
“可是現在,我就算遇見了以前那麼喜歡的食物,也還是沒有食欲。”
“我的身體在告訴我,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味道。”
“不管是好吃還是難吃,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看向伊提斯,問道:
“您知道我是怎麼了嗎?”
“為什麼我會突然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