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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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莎含淚丟棄了價值不菲的衣服。
她又穿回了神宮配發的,最樸實無華的白色製服。
穆莎到了主樓之後,沒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去了自己從昏迷中蘇醒的那間特殊的祈禱室。
她和神術師們解釋自己醒來後跑出去的原因,並且道了謝。
守在那裡,負責治愈工作的神術師們,每一個人的心態都很平和。
他們不止沒有因為穆莎亂跑而生氣,反而還溫和的祝福了她。
“沒關係的,穆莎小姐,能看見您這樣健康有活力,我們就很高興了。”
“願光明永遠庇佑您,被空間碎片卷走後還幸運存活的小神術師。”
穆莎再次道謝:“也願光明護佑你們,善良的大人們。”
雖然她並不信仰那位神,但這句話,是對這些神術師們最好的祝福和道謝。
她向神術師們道彆,回到了長廊上,心中難免感到了輕鬆和愉快。
果然,遇見了會講話的人,生活就會非常舒適。
緊接著,穆莎一抬眼,就看見了從走廊儘頭經過的溫蒂·布萊曼。
這是她的進階班同學,虛偽又愛攀附,比牆頭草還要搖擺不定,在見風使舵方麵擁有卓絕的天賦。
穆莎:“……”
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好在溫蒂·布萊曼沒有看見她,沒有“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不然,穆莎的心情還會變的更加糟糕。
說起來很奇怪——
穆莎記得,和她同一時期進入聖城的貴族少爺小姐們,脾性都非常的差勁,品格也不怎麼樣。
他們大都嫌貧愛富,把自己虛偽狂妄,驕縱恣意的本性表現得淋漓儘致。
總之,這些人一開口,大家就能知道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是穆莎遇見的,級彆稍高的班級裡,更甚至是已經結束了學習階段,正式列席神宮的神術師們,脾氣和品格都非常好。
耐心又熱情,溫柔又細致。
比如赫伯特·塞西爾,又比如奧斯汀主教,還有這些守著治愈用的祈禱室的神術師們。
穆莎摸了摸頭,小聲吐槽道:“到底是我遇見了奇葩?”
“還是倒黴孩子們終究會長大,或者神宮教育有方,很會敲打教育人?”
關於神宮如何教育有方,她應該是永遠不會知道了。
畢竟她在那種大家一起上課的班級隻待了兩個月,就被伊提斯強行綁出來,再也沒走過常規路。
穆莎推開教室門,那位偉大的,強行給她教學的光明神冕下已經在等待了。
不管她早到或者晚到,約好了什麼時間,伊提斯總會比她到的更早。
這如果是朋友,穆莎一定會感慨對方的體貼。
但這是用知識的巨樹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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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導師,穆莎隻想……
伊提斯背對著她,從櫃子裡抽出一本書。
他忽然道:“你看起來很想打吾。”
穆莎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你怎麼看出來的?用後腦勺看的嗎?】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不會對我的導師有那種不敬的想法。”
【不,我真的會有。】
伊提斯回過頭來,銀色眼眸中一片清冽
他拿著書本,在走過穆莎身邊時,在她發絲順滑的腦袋上摸了兩把。
他說:“是嗎?最好是真的沒有。”
穆莎:“……”
她真的越來越懷疑這個神有讀心術了。
穆莎忍辱負重地坐在桌前,任憑他像是摸小貓咪一樣摸著腦袋。
她臉上帶著笑容,內心的怒火卻是飛竄。
如果光明神冕下神格修複好了,神力不會因為情緒而發生嚴重的動蕩,穆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罵他。
伊提斯冷漠地說道:“你需要補課,今天先補三天的內容。”
穆莎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神嗎?你其實是個披著光明神皮的魔鬼吧?】
伊提斯問:“你有意見嗎?”
穆莎低下頭,拿起了手中的課本:“不,沒有,請您開始上課吧。”
伊提斯這才轉過身,走向銀白的石板。
他冰雪一樣的銀白色長發垂在背後,發梢輕輕搖晃著。
這位完美無缺的神明,就連背影,都是不可企及的美好。
※
伊提斯宣布下課的時候,穆莎已經被課堂內容掏乾了腦子。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木頭人,沒有思想也沒有情緒,隻剩下了最本能的反應。
神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可以去祈禱室了。”
這華麗又漠然的空靈聲音,讓穆莎頭皮發麻,打了個寒顫。
她弱弱地抬起頭看向伊提斯,思考著是否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
但是這個神是真的沒有心,無情無義。
他說:“三倍。”
穆莎把求饒的話語咽下,她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好,三倍。”
穆莎安慰自己:三倍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祈禱的時候是閉著眼睛不需要說話的。
【誰又會明白我到底在祈禱,還是在溜號,更甚至在內心辱罵光明神冕下呢?】傑米噠xs63.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瞬冷了下來。
穆莎被這冷冽的目光盯得清醒了許多,她抬起頭,無辜的看著伊提斯。
“還有什麼事情嗎,我親愛的導師伊提斯先生?”
伊提斯低著頭,銀色的眼眸裡倒映出嬌小少女的身影。
他淡淡地說道:“你明天去抽一下實踐課題。”
穆莎:“……”
伊提斯說:“你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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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踐月,神宮要求你補上。”
穆莎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傑米噠xs63.
她的確是錯過了實踐月。
之前她因為委托離開神宮,前往遙遠的雲中之塔,又被伊提斯帶到了克萊維爾王國,最後前往極北之地。
豎著離開聖城,躺著回到神宮,前前後後耽誤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不過,因為之前實踐和委托,兩次從聖城出去的經曆都非常糟糕的緣故。
導致穆莎一聽見和離開聖城相關的詞彙,比如“委托”,比如“實踐”,她都會非常難過。
在她現在的認知裡,一旦離開聖城,保準不會發生好事情。
這算什麼?外出PTSD嗎?
伊提斯看著蔫噠噠的黑發少女,說:“這次的實踐課題很簡單。”
穆莎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簡單就好。”
【我才不信你說的簡單,喬伊斯公爵堡和雲中之塔在你眼裡,一定也很簡單吧?】
……等等?
穆莎猛地抬起頭,她看著身形高大,裹在純淨的雪白衣袍中的銀發青年。
她問:“我還沒抽的課題,您怎麼知道簡單?”
令神窒息的尷尬在小小的教室裡蔓延開來。
穆莎震驚地看著伊提斯,問道:
“您已經安排好了?您能控製我抽取到什麼樣的實踐課題?”
伊提斯沒有回答,他沉默了許久。
半晌,他伸出手來,似乎是要摸一摸嬌小少女的黑色長發。
穆莎一點也不樂意被他摸腦袋,現在她在盛怒之下,更是不願意配合了。
穆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問道:“喬伊斯公爵堡的課題,是您幫我抽的?”
伊提斯從容的,把問題給她拋了回來。
“在死亡之國的時候,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穆莎想起了那個憤怒到極致,指責伊提斯像是擺弄玩具一樣擺弄她的自己。
她當時,隻是在指責伊提斯試圖把她從人變成神的行為,沒有想到這麼細節的部分。
她那時候和伊提斯吵架的重心,也一直在雲中之塔之後的事情上。
穆莎努力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她說:“那時候我腦子快要崩潰了,沒有去思考好幾個月之前的事。”
“現在想想真是合情合理,畢竟那塊滋養神格的灰色晶石,一直是您計劃好了要用在我身上的東西。”
如果今天沒有提起這件事,穆莎都要忘記去計較了。
伊提斯淡淡地問道:“你又生氣了?”
他沒有動彈,任憑黑發少女隔著雪白的袖子握著他的手腕。
穆莎鬆開他的手,從座椅上站起來,手一揚就將厚重的課本合上了。
她說道:“不,我怎麼會生氣呢?”
不,她當然生氣。
而且還是在氣死的邊緣反複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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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著臉,銀灰色的眼睛裡一片清冽明亮的光輝,冷清又無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在死亡之國裡,我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
“至於喬伊斯公爵堡,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翻舊賬又有什麼意思,對吧?”
翻舊賬雖然沒意思,但是會導致人很憤怒。
穆莎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但她作為一個人類,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的。
她覺得,自己現在還能和伊提斯好好說話,都是素質太良好了。
穆莎把課本塞回書架裡,拉開門出去了:“我去祈禱室了。”
清冷的銀發神明目送著她離開,罕少有波瀾的銀色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
穆莎從祈禱室待了三個鐘頭。
她出來時,聖城的天色已經暗了。
深藍的夜幕之中,綴滿閃爍的星宇,那明滅不一的微芒連成一片,化成傾瀉垂落的銀色星河。
金色的縹緲薄霧,在神宮的每一個角落升騰著,卷成一團,又像是握不住的雲煙一樣漸漸散去。
有很多神術師停留在了小廣場上,一同欣賞著這片瑰麗奇異的風景。
對於神術師們而言,這是難得一見的神跡,是來自他們信仰的,視為生命意義的神明的賜福。
知道這神跡出現的原因的穆莎,完全不想說話。
穆莎去了一趟餐廳,打算買一些食物墊肚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錢包快要空掉了,已經淪為一個窮人。
雲中之塔的委托,以及參與極北之地任務的獎勵非常豐厚,但程序沒走完,還沒發到她手裡。
穆莎一貧如洗,吃飯都困難。
她在餐廳裡環視一圈,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能借錢的朋友。
她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胃,心想:
如果還能不吃不喝的話,就不會麵對這種困難的局麵了吧?
穆莎在餐廳裡喝了一碗湯,吃了一小塊麵包。
等到再離開餐廳時,時間已經非常晚了,小廣場上的人幾乎已經走沒了。
穆莎從小廣場上的白色樹木下路過,儘管貧窮,她的步履也依舊從容優雅。
下一刻,邁著優雅步伐的穆莎忽然倒退了兩步,她抬起頭,看著離自己有些距離的,粗壯的樹木枝乾。
淺金色的小長毛貓趴在樹乾上,整張毛臉上都寫滿了“憂傷”。
牠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著,似乎有要把自己變成一隻折耳貓的架勢。
這不是伊提斯的貓嗎?
穆莎站在樹下,看著這隻一看就是家養的,渾身都透著矜貴優雅氣質的貓。
她心想:家養的貓,一般不太會爬樹的吧?
這麼難過,是爬到樹上之後下不來了嗎?
穆莎現在很討厭伊提斯,但是對於這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心軟。
而且,伊提斯對這隻貓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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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好。
放在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那個世界裡,伊提斯就是個人見人罵的虐貓人。
大家同樣是被光明神禍害的小可憐啊。
穆莎決定不為難這隻貓了。
她瞅了瞅周圍,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抱著樹身爬了上去。
聖城維哥鋪滿大大小小的圖陣,有的是因為奇奇怪怪的規矩誕生的,有的則是延伸出了許多奇怪規矩。
比如這裡的樹——
小廣場上栽種的樹木非常珍貴,為了防止神術師傷害到樹木,就設下了一個繁複的禁製圖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