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chapter 74(1 / 2)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伊提斯低垂下眉眼。

神燈石的溫暖光輝投映在那纖長濃密的睫羽上,染上一層淡淡的,流轉的金色薄紗。

他過往那清冷又漠然的銀色眼眸,已經成了澄澈純淨的明鏡,倒映出他手中那晶瑩剔透的琉璃杯盞。

他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世間的萬物,卻再也映不出他最愛的人的身影。

穆莎稍稍覺得有些難過。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不管怎麼想,她所認識的自己和伊提斯,都該走向比所有人都幸福的未來才對。

她抱著柔軟的銀白色.貓咪窩在沙發裡。

因為認知乾涉而染上了一抹薄灰的銀眸裡空無一物,看起來分外落寞。

僵持良久之後,伊提斯又一次開了口:“莎莎,禁言術……”

穆莎搖了搖頭,說道:“不,您想都彆想。”

但是在固執這方麵,伊提斯完全不弱於她。

銀發青年輕輕地閉上眼睛,說道:“那麼,你什麼時候同意了,我什麼時候把能夠替換神格的夢境之心給你。”

穆莎:“……您威脅我?”

伊提斯點頭,說道:“不,這是我對一意孤行的小孩子的勸說。”

“而且,我的確很想留你住幾天,畢竟十六歲的你這麼可愛,是我最懷念的樣子。”

穆莎看了他半晌,剛好,她從來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她說道:“那就住到就算不解除禁言術,您也肯乖乖把夢境之心交給我為止。”

伊提斯看著她,眼底帶上了些許笑意,他說:“那你儘管住,反正——這裡是你自己的家——”

穆莎完全沒想到,自己在戀愛之後,和男朋友的第一次僵持,竟然是在未來的時間線。

這一個伊提斯看起來更溫柔,更好說話,卻也是更加不好對付的那一個。

柔軟的小奶貓在穆莎懷裡待了一會兒,就開始不停地蹬她的手。

伊提斯伸手把它接過來,順了兩下毛之後,就放回了桌上的那隻貓窩裡。

伊提斯對著穆莎伸出手,溫和道:“走吧,帶你去客房。”

黑發少女歪了歪頭,問道:“客房?”

剛剛這個人還大言不慚的說,這是她的家,現在就要把她安排進客房了。

伊提斯問:“難道你想留在主臥,和我睡一張床?”

穆莎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伊提斯脾氣很好地哄她:“還是說,你住主臥,我去睡客房?”

“這樣當然可以,但是……你住主臥的話,我要先收拾一下,有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穆莎的臉“噗”一下就紅了。

這個狗男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伊提斯正要轉頭去樓上,被耳尖都泛著紅色的黑發少女拉住了手:“不不不,客房就好!

伊提斯發出一聲輕笑,他輕輕俯下身,摸著穆莎的頭發。

“騙你的,早就收拾出來了,你住主臥,那張床比較舒服。”

“十六歲果然是最好逗的年紀。”

穆莎:“……”

她被伊提斯氣得跳腳,伸出手就要打他,卻因為臂長的弱勢始終打不到他。

她空打了半晌,抬起頭瞪著伊提斯,整個人都氣鼓鼓的。

穆莎氣悶道:“您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伊提斯摸著她的頭發說:“當然是跟你學的啊,小姑娘。”

穆莎:“……我才不是這樣的!”

“對,你當然不是這樣的,至少十六歲的時候,你性格比我好太多了。”

伊提斯很有耐心的哄她,一邊哄著,一邊重新攥住了穆莎的手,拉著她起身:“走了,上樓。”

穆莎還試圖把這一家繼續吵下去,卻在被拉著手站起來時,發現了又一處不對勁。

她來到這邊之後,伊提斯就隻是摸摸她的頭發,或者牽她的手。他沒有強行捏她的臉,更沒有執著於把她抱起來。

穆莎跟著他走上樓梯,躊躇著開口道:

“伊提斯先生,未來的我們,是不是……”

伊提斯說:“你可以問,你的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莎莎。”

“就算再失禮的問題也沒有關係,我們兩人之間,是不需要講究‘禮貌’的。”

穆莎垂下眼睛,她失落的問道:“我們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

伊提斯一點也不為她的問題感到意外,又或者是憤怒。

他隻是非常平和,從容的麵對了這個問題,他說:“不能說不好。”

“畢竟,我們兩個之間,做到了人類對‘幸福’這一概念的所有定義。”

穆莎說:“但是……”

伊提斯接上了她的話:“但是,在我看來,也沒有辦法說這場感情好。我們之間,欠缺了很重要的東西。”

“至於到底缺失了什麼,就由你親自觀察吧。”

“我希望你觀察到,並且為此感覺到失落,憎惡這個未來,醒來之後來改變它。”

他話語溫柔,卻又不容置疑。

他變成了人,卻仍然是操手翻覆一切的神明。

他擺弄著所有的棋子,隻是棋盤從整個世界,變成了他的家庭。

穆莎抬起頭看著他,隻感覺到內心一陣酸澀。

好像有一把鈍刀子在剮她的心,剮下去會疼,卻又不出血。

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用最溫柔的麵貌,最溫柔的語言,來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他究竟是在傷害誰,傷害這個十六歲的她,還是傷害他自己?

穆莎忍著難過,捏住他的手,說:“好,那就由我親自觀察。”

她已經不想要這個未來了。

畢竟,未來的這個伊提斯如此痛苦,她不希望那個高高

在上的神明,變成這副模樣。

不過,她不可能按照伊提斯所說的那樣選擇分手,除非那能讓伊提斯好好的。

改變的方式不會隻有一種,她會想辦法,找出一條最好的路來走的。

穆莎進了主臥。

屋子很大,但是東西擺的比較齊全,一點也不顯得空曠和寂寞。

暖橘色的神燈石躺在燈罩下方,散發出暖融融的橘色光輝,為整個房間染上溫馨的色彩。

伊提斯從壁櫥裡拿出被套、床單和枕套,這是一整套的,全部都是深藍夜幕點綴星星的圖案,非常的漂亮。

他走到床邊把床單扯下來:“給你換一套新的。”

“知道你要過來,特地給你選了最漂亮的四件套。”

穆莎又有了一種被當做客人對待的感覺。

但是,下一刻,伊提斯就問她:“喜歡嗎?”

“十六歲的你,是喜歡這種風格的東西的,對嗎?”

穆莎點了點頭,卻非常難過的抿起了唇。

這不是客氣。

伊提斯隻是在想儘一切辦法對她好而已。

伊提斯拽起被子的時候。

穆莎走過去,拎起了被子的另一個角。

她問:“我來幫忙?”

“好。”伊提斯像是在誇獎小孩子一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接下來,他們兩個人都沉默無言的忙碌著。

直到換好了被套,伊提斯從房間裡走出去,穆莎就像是沒骨頭一樣癱在了床上。

她仰著頭,看著那暈出暖橘色燈影的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

發夠了呆之後,她從床上爬起來,開始觀察這個房間。

兩個人生活的痕跡都在這裡,衣架上分彆掛著她和伊提斯的衣服,還有一個巨大的壁櫥,裡麵都是當季的衣服。

值得吐槽的是,伊提斯的衣服數量比較多。

穆莎歪了歪頭——這果然是注重於打扮自己的小仙男嗎?

不過占的位置倒是一樣的,衣櫥一人一半,兩人的衣服各自占據一半位置,中間仔細的隔開,沒有亂放的現象。

她和伊提斯之間不是按需分配資源,而是刻意這麼分配好了,互不侵犯位置,誰也不給對方添麻煩。

但是真正戀愛的人之間,是很少像這樣距離感分明的,偶爾在衣櫥裡侵犯一小部分對方的空間,是很正常的生活小細節。

穆莎拎出一件衣服。

一點褶皺都沒有。

根據她對自己的了解,她如果在自己家,穿完衣服一定是隨手一扔,才不管扔在了哪裡,團成了什麼樣子。

所以,這件衣服,究竟是伊提斯幫忙打理好的呢?還是她自己不想添麻煩,維持著最好的一麵,刻意把衣服整理好了才掛進去呢?

穆莎打從心底裡希望是前者。

她又去了盥洗室。

那麵映不出她的模樣的鏡子前,擺放著兩隻盛放

牙刷的杯子,一隻是透明的琉璃杯,一隻是粉色的陶瓷杯,規格完全不同。

隻有牙刷還保持著一致的感覺,大概是一起買回來的。

鏡子下方放了一隻新杯子,和剛剛拆開的,刷毛沒有變形的新牙刷。

伊提斯在牙刷柄上掛了細繩,小紙片垂在了杯子外麵,上麵寫著:“介意的話,可以用這個。”

穆莎接了水,蘸了潔牙的藥膏,開始刷牙。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膏太嗆太苦了,她刷著刷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

這樣小心翼翼的緊繃著,維持著距離感來愛護對方,不累嗎?

這真的能被稱之為幸福嗎?

她刷完了牙,洗乾淨臉,回到了房間裡。

穆莎又推開了另外一扇門,那裡麵存放著一些畫,掛的滿牆都是。

有的是出自伊提斯之手,他筆下的線條流暢優美,他的每一幅畫裡,都有他的小姑娘。

畫中的背景時而是那風景絕美的天空祭壇,時而是碧藍的西海,時而是古老的,被綠苔攀爬的舊時遺跡……可這些風景,都隻是那畫裡,穿著各種各樣的漂亮衣服的少女的陪襯。

畫中的少女披著雲霞,黑發如綢緞垂下,淺銀色的眼睛裡流淌著光。

她垂首時,是對萬物的憐憫與寬容;她抬眸時,便是萬事萬物都模糊,世間僅餘下她一人的至美。

畫中少女眼睛裡的一抹光,拈著花的柔嫩指尖,還有那由近而遠,逐漸模糊風景……

如此細膩的筆觸,每一筆,都在訴說著執著畫筆的那人的心聲:我愛你。

——縱然世間萬物美好,我也隻愛你,我的眼中僅有你。

穆莎又看向另外的一些畫。

儘管水平已經有了十足的進步,穆莎也還是能認出來,那是她的勾線方式。

她畫了許多東西,暖融融的夕陽,黎明到來時的一抹光,即將噴發的火山……

可是,色彩如此溫暖的畫中,卻讓穆莎感覺到了冰冷。

每一筆都很清晰,沒有焦點,沒有著重,近處清晰,遠處也清晰。

這意味著,對繪畫的人來說,景色就隻是景色,每一寸風景都一樣,沒有欣賞,沒有喜歡,也沒有憎惡。

而且,這樣多的畫卷裡,有的有世間之人,有的隻是單純的風景。

她畫遍了世間的萬物,卻沒有一幅畫裡,有那個銀發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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