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三合一(1 / 2)

楚月檸剛出風水鋪, 就聽到已經吃過晚飯的檔主坐一起聊天消食。

“聽講了嘛?西貢那個工地又出了事。”

“邪,真是邪。我有個親戚也在這個工地上做事, 前幾天嚇得辭了職。”

“鬼打牆咩,開工以來,聽講一直死人。”

“死的大多還都是內陸偷渡過來打黑工的人,上有老下有小,頂梁柱就這樣死了,屍骨還不能運回內陸。”

“唉,真是慘。”

同是工地賣力, 內陸一個月隻有一千塊。香江就算打黑工也有兩千塊一個月。

這正是不少內陸人,擠破頭顱冒著風險也要走線偷渡的原因。

楚月檸沒多聽, 路過一家售賣女士皮鞋的店鋪時, 想起家中那雙開膠的黑色小皮鞋, 又進去買了雙學生皮鞋。

等回廟街。

林家樺已經在幫忙收攤, 青色的格子襯衫衣袖卷起, 剛把幾張小矮凳塞進攤車底, 見人回來,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往楚月檸身後看了一眼。

“什麼事啊?有沒差佬為難你?”

天色剛擦黑, 廟街就來了軍裝警要請楚月檸配合警署調查。林家樺作為為數不多的好友, 也是擔心了很久。

“沒為難。”

楚月檸把羅盤塞到攤車底下, 側頭回複:“說是死了人,讓我去錄個口供, 提供一下不在場證明。”

林家樺想起剛看到新聞,恍然大悟:“哦,就是李師奶的那個殺人犯兒子?”

不用楚月檸再說,林家樺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阿山婆早就把李師奶養子忘恩負義的事情, 唱的整條廟街都清清楚楚。

“嗯,就是。”楚月檸笑了笑。

林家樺把小木桌一口氣合攏放進攤車底,又從圍裙兜裡掏出一遝零散的港幣,交給楚月檸,斯文的笑了笑:“你去警署的時間門,糖水賣了五十塊。”

“多謝。”楚月檸接過錢,眼睛看向隔壁的奶撻攤,發現林家樺早就已經將奶撻攤收了,驚訝,“你收攤一直在幫我賣糖水?”

“沒。”林家樺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的笑著,“之前兩個攤一起看,我不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先收了攤。”

時間門已經接近十點,平時這個點,林家樺早已經回了家。

楚月檸明白他是特意推遲了收攤時間門,便將50塊盈利一分為二,遞給林家樺。

“盈利我們兩個一人一半啊,就當你辛苦半天幫我看攤的工資。”

林家樺說什麼也不肯收,擺手:“檸檸,你真是見外,我們是好朋友嘛,怎麼可收你錢?”

“阿樺——!”

張見德推開餐廳門喊,“屋裡人打電話找你!”

“糟,檸檸先不和你聊。”林家樺麵色一變,趕快推著奶撻攤車去張記餐廳。

“等等我。”

楚月檸把錢往褲兜一放,動作利落的推著攤車業也跟著去了張記餐廳,就看到林家樺已經停好車進了茶餐廳。

這麼晚還有電話,她擔心是不是林家出了事,扶著攤車龍頭,去看門口摸著大肚腩的張見德。

“德哥,林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出事?”張見德剛吃完夜宵,拍了拍肚皮,眼睛往餐廳裡看去,“阿樺出事,林家都不會出事。”

張見德說起林家,語氣就極度不屑。

“一家全都是吸血鬼,全家人都指望阿樺一個人做。林家夫妻整日遊手好閒,拿著阿樺擺攤的辛苦錢就是打牌。阿樺的兩個妹妹……”

林家樺的情況,楚月檸之前也隻知道一點,倒是沒想到全家人的生計都要壓在林家樺肩上,便接話:“怎麼了?”

“兩個妹妹也不是什麼省油燈。”張見德搖頭歎氣,“父母不生性(懂事),妹妹好歹也要心疼哥哥,結果也是巴不得唯一的哥哥做死。”

“剛剛不就是林家兩公婆沒做晚飯,兩個妹打電話來催晚飯。”

楚月檸這才明白林家樺的處境,不過這是林家樺私人的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倒是張見德一肚子氣,見林家樺掛了電話出來,就恨鐵不成鋼:“阿樺,你兩個妹妹也是讀中學的年齡,不小了。不能什麼事都靠你這個哥哥擺平,七點晚飯,十點都不曉得自己馬馬虎虎整一餐,再不濟,便利店大把公仔麵賣,少她們一餐飯,就要這樣催促你?”

“你這兩個蠢材妹妹,真是養一輩子也不知夠不夠。”

接完電話後,林家樺臉上多了一些落寞與苦澀,玻璃門裡的燈光斜斜照在他瘦弱的身上。

“她們還小,長大就懂了。”

張見德苦口婆心勸:“這句話我都聽你講了三年,現在你賺的錢全部補貼家庭,是,你是孝順父母疼愛妹妹,那你自己呢?”

“你快26啦,也要結婚生子,也要成立家庭。你的人生不用過啊?”

“德哥,你知我家裡情況。”林家樺苦笑,“如果我不多賺點,多疼點妹妹們,她們哪裡會有關愛?靠我家裡嗜牌如命的父母?怕是妹妹書都沒有的讀。”

“放心啦,現在我也看清了。他們根本沒可能改,我現在都把錢抓在自己手裡,等兩個妹妹都有出息,我才會考慮成家的事。”

說完,林家樺又苦笑,“其實,不成家也沒什麼事。對我這種性格而言,也不過是變成養完一個家,再養另外一個家。”

楚月檸才發現,她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位日日就在隔壁擺攤的好友。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卻也不好說什麼。

林家樺冥頑不顧,張見德也不好再勸,人離開後才又對著楚月檸說:“也不知林家兩公婆是不是黑心肝,把崽當勞力,不知還真的以為阿樺是撿回來的。”

“希望阿樺生活真能如他意吧,不然真就是一輩子都沒盼頭。”

“可不就是。”

兩人感慨完,楚月檸才與張見德告彆,騎著攤車回了深水埗。回到公寓時,她發現楚怡已經睡下,她先是把門口開膠的皮鞋藏好,然後抱著鞋盒,躡手躡腳爬上床,把盒子放到楚怡枕頭旁邊。

八仙桌上點著一隻白蠟燭,留下了簡單的兩個菜。

她揭開蓋在菜碗上的兩個蓋子,才發現楚怡擔心菜冷,又在菜碗下坐了一個大菜碗,裡麵裝滿了熱水。

不僅暗暗感慨。

“對比阿樺家,楚怡簡直就是懂事到飛起。”

所以!

一定要努力賺錢,換更好的房子!

楚月檸鬥誌滿滿,迅速在心底規劃。這次算命幫忙抓了車仔強,還避免了殺人魔再開殺戒,救下一條人命。

身體內充沛的法力,都讓她清楚知道功德已經積累不少。

精神層麵就好像被注入一道暖流,讓她舒服不少。

法力夠用,她也要想想規劃其他的事情。

先是想到風水鋪放著的擺件,也不知在攤車旁再加個木桌,放兩尊擺件會不會有人買嘞?

還有糖水。

很久以前,楚月檸就想過,等法力夠了就要在糖水上試一試。

想做就做,楚月檸收拾完吃好的飯碗,馬上就擼袖子,把畫符工具還有糖水打包碗都拿到廚房。

天光破曉。

楚怡一個翻身,迷迷糊糊就看到枕頭邊的鞋盒,她咦了一聲,右手搬過鞋盒打開,當看到嶄新的瑪麗珍皮鞋時。

楚怡尖叫一聲,頭往床鋪下探去。

“姐姐!啊啊啊!牙仙女送了一雙皮鞋給我啊!”

女孩倒掛著的頭發像是被電過爆炸開,白皙的小臉上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畫麵驚悚到像個女鬼。

楚月檸剛睜開眼就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差點沒寫一道符貼過去。

她緩過來,揉了揉淩亂的發絲,“怎麼,我像個牙仙女嗎?”

楚怡仿佛受到驚嚇,圓碌碌的杏仁眼瞪的極大,頭往上一縮,然後是砰砰翻床蹦下地麵的聲音,抱著鞋盒出現在楚月檸前麵。

“姐姐,我們才剛交完房租。”

“所以呢?”楚月檸微笑。

“皮鞋要500元一雙。”

“嗯。”楚月檸點頭,“是差不多,講價之後是460元港幣。”

楚怡把皮鞋放下,兩手抓起楚月檸的手,表情嚴肅:“家姐,要是你打劫了銀行,我一定陪你跑路。”

楚月檸噗嗤笑了出來,前世她身為玄門天才,永遠都是為了整個家族的榮譽肩負著使命,父母的疼愛,她沒有感受過,更彆提兄妹之間門。

不得不說,楚怡的赤忱讓她非常暖心。

“放心,不用打劫銀行,最近攤子有賺到錢。”

楚怡雖然之前說不想要新皮鞋,但每天用膠水粘鞋也提心吊膽,生怕在學校再度開膠。

她也曾想過拿鞋子去鞋匠那補,不過那段時間門,楚月檸都在為房租發愁,她就買了一瓶膠水。

反正膠水便宜,用多少都行。

楚月檸拍了拍已經有點傻的楚怡的臉,“快去換上啊,上學要遲到啦。”

楚怡快速換好校服群,找了雙白襪子搭配皮鞋。

女孩笑容明媚開朗,娃娃領白裙子外搭了一件悶青色的針織馬甲,背著書包轉了個圈。

“好不好看。”

“好看。”楚月檸從廚房端了一杯糖水,遞給楚怡,“試試,新產品。”

糖水塑料杯外還畫了一道符咒,楚怡奇怪拿著糖水杯轉了一圈,“這些符咒是什麼意思?”

楚月檸也站在衣櫃前換衣服,“清神符,主要作用就是提神醒腦。一定要喝完啊。”

楚怡仔細把糖水放進書包,“放心吧,我一定飲到什麼都不剩。不過……家姐,你什麼時候學會畫符的?”

楚月檸愣了下,迅速從原有貧瘠的記憶中翻出一個人,“從前後山的李爺爺不就是道士,我偷偷和他學的。”

楚怡哦了一聲,也沒有懷疑,“李爺爺之前還說要交我畫符,我才不畫呢,沒想到姐姐跟著學了。”

楚月檸鬆了口氣,等楚怡出了門,她才又進了廚房。

狹小廚房的桌上,擺滿了糖水杯還有畫符用的朱砂,一片狼藉。

昨夜太晚,她沒有畫太多,又繼續嘗試半天,最終確定隻有清神符能夠在糖水上麵起作用。

其他符都沒有作用。

且,清神符一天也隻能夠畫兩杯。

楚月檸倒是沒有覺得沮喪,清神符能夠有用已經很好了。

當然,有清神符的糖水價格一定會更高。

光是想到這一點,楚月檸就仿佛看到有無數的港幣像她揮手。

*

*

中午時間門。

張記餐廳忙到手腳不停。

張見德端著一份冒著熱氣的濃湯,放到桌上。

“靚女,你點的酥皮濃湯、豉油乳鴿齊了。”

女人戴著鴨舌帽,坐在棕色沙發靠玻璃窗的位置,邊上還放著一個黑包,張見德打量了那個包一眼,轉身咬著煙壺嘴回了櫃台。他拿起前台的點單板,將上麵的兩份菜劃上一道橫線。

“德哥。”

甜筒輝幫著上了一份餐,見自家老板一直盯著窗戶邊的女人,賤兮兮湊上前,“阿嫂知不知你在餐廳像個鹹濕佬(色鬼),盯著其他女仔看啊?”

張見德瞪他一眼,“你個衰仔,又不是不知道阿嫂的身體,急壞她我拿你是問。”

“那豈不是更衰。”甜筒輝將毛巾搭在自己肩膀上,壞笑,“阿嫂還沒過,你就急著找下家。”

“我麻煩你,不會講話就閉嘴吧。”張見德作勢要踢甜筒輝一腳。

甜筒輝挨了一腳,到底老實了些。他看著靠窗坐的女人,覺得奇怪:“這位靚女連續來了好幾天,一待就是一下午。也不知是不是鐘意我們店鋪的口味。”

這也是張見德覺得怪異的地方。

他抓著煙嘴吸了一口,陷入沉思。

“我做餐廳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一個老主顧可以連續幾天不換口味的,莫非茶餐廳口味真有這麼好?”

張見德沒法多想,麵對來越忙的餐廳,他把煙嘴擺在前台又去廚房幫忙。

終於。

李慧雯摘下鴨舌帽,她沒理會桌麵兩碟熱氣騰騰的菜肴,將邊上的黑包拿過來,從裡拿出一部相機。

而後,她朝玻璃窗外拿起相機對準右眼,左手則不停調整光圈。

最終,對著空無一人的糖水攤位置拍了一張照片。

俏臉上難掩興奮的神情。

“不知道今天楚大師要幾點才能上班?還會不會有更加勁爆的算命?”

她統共就蹲點兩次。

算命的過程,卻一次賽過一次精彩。

在此之前,大喜報社因為很久沒有拍過大明星的實質性緋聞,流量暴跌,瀕臨夕陽。

如果不是兩次算命的流量幫助,大喜報社已經破產也說不定。

作為香江報社中第一個正式報道算命過程,並且證實應驗的李慧雯,最近得到雜誌社主編的高度關注。

甚至。

主編說,隻要能讓大喜報社這波流量穩住,就讓她從前線退下並升職副主編。

副主編啊,李慧雯想想就開心,一旦成功,再也沒有人能夠掐出勤預算。

要知道平時去蹲點大明星,住房食宿費用全都要李慧雯額外掏。

李慧雯抓著相機,查看之前拍的車仔強照片,“如今,兩次報道都讓楚大師蒙上了一層神秘麵紗,那麼接下來,一定要蹲到一個勁爆的算命,順勢曝光楚大師的身份。”

“如此,香江市民才會真正相信,這些消息並非報社杜撰。”

沒錯。

最近大喜報社的報紙,雖然因為楚大師的原因爆火,但其中不少人也持懷疑態度。

更有對家報社抹黑,揚言凡算必中的算命例子,其實都是李慧雯為了流量,自導自演。

李慧雯想著就生氣。

“說我胡編亂造?我非要好好打打這些抹黑對家的臉,讓她們知道,香江真正有本事的大師,並非隻有鏡頭前的那兩個!”

“我李慧雯,絕不胡編亂造!”

李慧雯話音剛落,她就看到玻璃窗外熟悉的倩影,當下放下起誓的手,神情嚴肅抓著相機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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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檸騎著攤車,微笑和廟街的檔主們打過招呼,發現林家樺的攤被阿山婆擺滿了水果。

“阿山婆,阿樺呢?”

阿山婆白發頂插了一把桃木梳,彎著腰在擺蘋果,她把又大又好看的蘋果一個個從箱子裡挑出來,將又紅又有光澤的一麵對著街外,方便行人看一眼就能被吸引過來。

擺完一個蘋果,阿山婆抬頭回答。

“阿樺這兩日不出攤,他擔心攤鋪浪費,就說讓我再多擺點水果賣。”

說著,阿山婆又翻出兩個賣相不那麼好的蘋果,交給楚月檸,“檸檸,我這些蘋果很甜,就是這兩個賣相不好,交給你做糖水。”

“多謝。”楚月檸拿的有些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門,阿山婆經常拿水果給她做糖水。

為了報答。

楚月檸從冰棍箱裡拿出一杯畫著清神符的糖水,“我新研發的糖水,試一下呀,提神醒腦,效果比咖啡還要好。”

“真嘎?”阿山婆平時就喜歡喝咖啡,聽說比咖啡的醒神效果還要好,當即就喜不自勝的接過放到後麵的白色塑膠箱裡。

“那我非要好好試一下啦!”

楚月檸邊和阿山婆聊天,邊把攤車裡的東西一點點清出來,拿出紙板時,她又從紅色塑料袋裡拿出馬克筆,將紙板反轉過來,重新寫了一行字。

算命(一天兩卦,一卦一百。)

風水(一場兩千。)

阿山婆看到,便勸:“檸檸,不可以這麼寫啊。”

“點解?”楚月檸停下動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你看看廟街邊個(誰)明碼標價?這邊遊客本就多,大多又是內陸客。我們如果標了價,他們覺得貴,問都不會來問一下。”

阿山婆賣水果賣了幾十年,深知對待客人的方法,“就算他們不買,來問了覺得價錢貴,也會給人造成攤子生意很好的感覺,從而吸引更多人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