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慶元帝看著陳琇。

鬢邊天青色的綴玉隨著她輕輕點頭間微晃了起來。

哦, 這是真嚇著了。

看著乖乖點頭的陳琇,慶元帝的手微微動了動,想摸摸她的頭。

可他才動, 忽的覺出手心上的痛楚。

慶元帝低頭看了看, 早上他親自動手拆了繃帶的傷口處,正往外滲著血。

皇帝傷了哪裡都不是小事。

宮中的猜忌又多到數不勝數, 所以今日這傷口裸露著, 被慶元帝在手心攥了一整日。

看著慶元帝的手,陳琇顯然也想到了什麼。

她立即起身,:“臣妾去宣召太醫來。”

看著不再冷冷清清而是神色慌慌的陳琇, 慶元帝心頭微微一動。

幾次三番下來, 陳琇好像更在乎他有沒有傷著?

幾乎是剛閃過這個念頭的慶元帝伸手拉住了陳琇。

從未在旁人麵前示弱過的慶元帝本以為這事會很難。

卻不想對著陳琇,他極其自然的輕歎了一口氣, :“若為著朕又夜半驚動太醫, 不免又是一場風波。”

“因著宮中謠言四起,太皇太後病重......人心浮雜, 還是安定人心要緊。”

見這話說的陳琇猶豫了。

慶元帝緊接著道,:“傷的不是什麼厲害的地方, 你宮裡可有備著的藥匣?”

“取來便是。”

被說服的陳琇去室內取了藥匣子出來。

隨後她極其自然的就上前小心的將慶元帝的傷口放在案桌上開始擦拭、上藥。

她的動作很輕,神色也格外的專注。

慶元帝一眨不眨的看著陳琇。

她的臉色瓷白的瑩潤, 但沾著深深淺淺的胭脂紅時最是動人。

眉眼如畫,眼裡卻水濛濛的撩人心弦。

命運苛責下她用冷霜裹著柔軟, 恨不能所有人對她有想法的人,都能卻步不前。

頭頂上投射過來的目光太具穿透性。

看的陳琇背後一陣陣涼颼颼的。

皇帝又想乾什麼?

好端端的沒人刺激他, 他不會又要發瘋吧?

含著十二分戒備的陳琇包好了慶元帝手上的傷口。

慶元帝輕輕的點了點陳琇的手心,:“你不好奇朕怎麼受的傷嗎?”

陳琇抬頭看向慶元帝,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小的時候不懂事,好奇心格外重,那時我就尤其愛纏著人問東問西,後來......後來惹來不少的麻煩。”

“是我娘賠著笑臉,又送上了自己費力繡的東西做賠禮,才沒叫我挨打。”

“她總是覺得虧欠了我,後來......我就不問了。”

內衛查來的消息上也很清楚的記錄著白氏善繡且技藝精湛。

不然也不會供養出一個高中的舉人老爺。

慶元帝看著陳琇。

她總是將所有的痛苦都藏起來,便是不得已翻出來的時候,都是輕描淡寫的略過。

他們兩個人各自裸露在外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本該在無人能看到的地方靜靜的結痂或者潰爛。

可陰差陽錯下,他們的傷口粘在了一起。

他潰爛的地方慢慢侵吞著她——

要麼一起痊愈,要麼一同腐爛。

現如今,大抵是他的傷口裡藏著陳琇。

這個傷和她連在一起,旁人碰都不能碰。

“陳琇,白夫人留給你的繡冊你看了嗎?”

大概是沒想到他冷不丁會問這個問題,陳琇驚訝的抬頭看著他。

慶元帝神色溫和的看著陳琇,等著她回話。

沉默了片刻,陳琇搖搖頭,神色是鮮少有的生動。

她苦惱的道,:“妾身沒敢看。”

若是慶元帝自己,隻怕拿到東西的第一日就會決定打開,可陳琇......

慶元帝猶豫了片刻,竟發現自己沒法幫她做出決定。

猶豫的間隙慶元帝倒是記起來了陳謙曾托付高盛忠送進宮來的一個盒子,好像是什麼繡作?

慶元帝決定明日他就去看個清楚。

“好,不是什麼大事。”

慶元帝說著話,隨即伸手撫平了陳琇緊緊皺著的眉。

見陳琇回過神又要躲,慶元帝飛快的收回手,捂著自己的額頭輕輕的吸了一口氣。

“聖上,聖上您怎麼了?!”

陳琇這會兒的擔心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誰知道慶元帝是不是又要變身‘瘋帝’。

無緣無故的發瘋陳琇可沒信心招架得住。

慶元帝蹙著眉,捂著頭。

他像是強忍著不適,為了安慰陳琇,強打起精神,慢慢的吐出幾個字,:“朕無事。”

“聖上,崔太醫曾說您忌憂思傷神,忌怒急傷身,要心平氣順的養身子,眼下您忽然頭疼不是小事,不如即刻請了太醫來看看?”

慶元帝搖搖頭,許是看陳琇實在擔心,便道,:“許是朕有些累了,朕緩緩就好。”

陳琇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點點頭,又有些躊躇的看著慶元帝,:“若聖上不嫌棄,讓妾身給聖上按一按?”

......

陳琇靠著迎枕,慶元帝的頭枕在她的膝上。

當屋外的風混著靜謐的夜,隨著屋內昏黃到逐漸暗淡的燭火,溫暖柔軟的錦繡緞裹著人......

其他的先不說,催眠倒真的是催眠。

這不,還沒到一盞茶的功夫,閉著眼的慶元帝,眼睛都沒睜開就伸手捏住了從他額頭上滾落下來的手。

慶元帝慢慢的起身,就見靠著迎枕這會兒已經結結實實睡過去的陳琇。

他就這麼坐在那看著陳琇笑了起來。

許是她幼時親眼目睹過白夫人病重的緣故,慶元帝敏銳的覺出陳琇對患病時候的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溫柔、關心和耐心。

她甚至在想儘一切的努力試圖讓他能儘快恢複。

她們都是心軟的神。

強迫的威逼哄不來‘神’,隻會推著她越來越遠。

所以卑劣的信徒想以傷口吸引她的憐憫,慢慢的抓住她。

第一次示弱不太熟練但取得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

慶元帝這會兒心滿意足的伸手抱起了陳琇往榻上去。

示弱是‘神明’清醒時候該看的事,現在他隻想抱著‘神’一同睡覺。

*

屋外,伺候高公公歇下後的長福睡了一會兒。

他出來要和長昌換著守夜的時候,就見長昌披著厚實的毯子跪在那雙掌合十,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嘀咕什麼呢。

怕嚇著人叫出來驚動屋裡的主子,長福故意放重了腳步聲。

還隔著一段距離的時候,他就問,:“長昌,你乾什麼呢?”

長昌沒理長福,等拜完最後一哆嗦,他才搓著手起身。

他捂了捂耳朵,麵帶喜色的道,:“我求菩薩保佑呢,保佑今夜平安無事。”

長福看著長昌,忍不住笑他,:“你這是被凍傻了吧。”

“長福,你還彆說,自我開始拜了以後,咱們宮裡都順了一些。”

長昌煞有其事的道,:“昨晚,昨晚聖上就那麼進來......我求了一夜的菩薩,雖說娘娘請了禦醫來,可今日看著卻沒什麼大事。”

昨晚慶元帝的模樣駭人,但給藏春宮的人八百個膽子也想不到皇帝會發瘋這件事上。

他們隻會努力找出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說服自己。

所以昨晚藏春宮的人幾乎一宿沒睡,豎起耳朵聽著屋裡的動靜。

隻怕皇帝是因著宮裡的流言,來衝著他們昭儀娘娘來發火的。

畢竟他們昭儀那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姿態擺出來,就不像是一個會說軟話求情的。

這麼提心吊膽的捱到天明,不僅藏春宮裡平平安安的無事。

甚至因著太皇太後病重,聖上雷厲風行的下狠手處置,現在宮裡連個敢嚼舌根的宮人都找不出來。

看著長昌一副出力後心滿意足的離去的身影,長福也鬼使神差的在長昌剛剛跪著的地方重新跪了下來。

等念了兩句經文,伴著寒風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的長福給了自己一耳光。

真是鬼迷心竅了。

求神拜佛有用他就不會在這做太監了,要拜,還不如去拜他們昭儀,最起碼能保佑他腰杆子挺硬和富貴來的實際。

*

慈寧宮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已經昏睡了近乎一日一夜的太皇太後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眼,她就看見了伏在床榻旁的張月娥。

太皇太後蹙了蹙眉,滿心的不解。

這丫頭不在甘泉宮待著,好端端的跑到她的床邊做什麼?

“月......月。”

才開口喚了兩聲,太皇太後就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舌頭根本就不聽使喚。

不,不僅是舌頭,她的身上都動彈不得。

驚怒之下的太皇太後想喊叫,但擠出的聲音卻是支離破碎。

甚至因著她劇烈的喘氣,涎水不自覺的從嘴角溢出。

這樣的動靜驚醒了睡得不甚踏實的張月娥。

蒙蒙亮的光影裡張月娥正對上太皇太後瞪得極大的眼睛。

見人醒來,張月娥悶頭就是一個高興,:“姑奶奶,您終於醒了!”

見太皇太後醒來還不理她,張月娥難免有些委屈,:“自打月娥入宮後您就不待見我,可如今您病了一場,醒來了卻連喚一聲月娥都不肯嗎?”

太皇太後:.......

看著哀哀戚戚委屈的張月娥,太皇太後臉色鐵青的閉上了眼。

太皇太後甚至曾今暗示過進宮哭訴的承恩公府,實在不行,府上可以悄悄的養些姿容絕佳的女子,再換個清白的家世入宮來。

可豬油蒙心,不,該說被豬頭吃了腦子的承恩公府就巴巴的送了這個丫頭進宮來送死,白白要搭上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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