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晉江文學首發(1 / 2)

此刻, 定暉堂內的正中央站著今日‘批鬥’的主角陳琇。

她的左邊是一貫嚴肅沉穩的大管家。

他躬身雙手捧著個盒子,裡頭承著靖郡王的心意。

她的右邊則是額上見汗的二管家。

他雙手托著個青色的錦緞盒,被盯得隻覺得自己像是捧著千斤墜, 訥訥不敢言。

陳謙看了陳琇一眼。

她清淩淩的站在那, 滿室生輝,有那麼一瞬間,陳謙根本沒記起陳琇的瘋病。

隻是看她剛剛從頭到尾就沒往大管家手上看過一眼,即便是後來進來的二管家也沒能得到她一個眼神。

這種與常人不同的漠不關心叫陳謙才恍惚的意識到,陳琇......是個瘋子。

瘋子。

呢喃著這個詞,陳謙閉了閉眼, 心中一層層的忽的止不住漾出些悔意來。

明珠蒙塵不是最可惜的,更可惜的是,這個明珠是世所罕見的唯一珍寶。

陳謙是從最底下不惜一切爬上來的,他見過更□□更醜惡的□□性。

王宮貴胄、達官顯貴中的貴人,除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外,對他們而言,這世間伸手就能隨意攫取的東西太多。

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太少。

陳謙極善鑽營, 他太清楚這些人會對這樣陳琇抱著怎樣的念頭。

要麼把她捧在手裡護著,寵著, 等著暖化美人心,養的她隻對你一個人露出笑意。

要麼.....

就狠狠的褻瀆她。

將她從雲端拉下來。

迫不及待的用最動聽的‘情話’和最殘忍的手段折斷她的傲骨, 完完全全的馴服她。

惡念叢生的欲望帶來的價值是無窮的。

但這一切的一切的前提,都得陳琇是個神誌清明的正常人, 而不是裹著個清絕若神模樣的空殼。

瘋子陳琇撐不起這樣感情濃烈的“馴養”。

不過隻是懊惱和悔恨了一瞬。

陳謙霎時就收斂了這種無用的情緒。

隻是對著二管家開口吩咐打開盒子前, 他陳謙沒忍住打量了劉氏旁邊的陳玉盈一眼。

看著陳玉盈咬牙切齒,怒目圓睜,死命瞪著陳琇的模樣, 陳謙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吩咐著二管家,:“打開吧。”

“是。”

有動靜遠遠好過一直在窒息的沉默中被盯著,二管家領命後連忙打開了盒子。

裡麵是一件鑲金嵌玉,外表奢華的匕首。

不,比起說它是匕首,倒是更適合用一件精美的工藝品形容它。

但這樣的禮物,也確實很有六皇子濃烈的個人特色。

看見這匕首的那一刻,陳玉盈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

她指著陳琇,紅著眼喝道,:“陳琇,連六皇子都覺得你辱沒了他的名聲,特意遣了人來賜你一個體麵的自儘,你還等什麼?!”

是的,此刻的陳玉盈說著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但陳琇在陳玉盈的眼裡是什麼?

是老鼠,是竊賊,是荷花池裡彌漫著臭氣的淤泥。

這淤泥黏在他爹的鞋底被帶進了陳府。

而陳玉盈瞧不上眼的陳琇,卻從來都不肯對她低頭。

被打也好,被罵也罷,甚至是壓著她的頭壓進泥裡......陳琇都死活都不鬆口。

陳玉盈有時都放軟了口氣,她隻要陳琇對她低一次頭就行,哪怕一次都好。

可陳琇偏偏不,她對誰都低頭,唯獨不肯對她示弱......

宋遠沛的心,跟著這樣卑賤如泥的陳琇走了。

她娘開始無緣無故的護著陳琇,藏著掖著養的陳琇變得如此驚人。

她二哥為了幫她討公道,被他爹趕去了國子學不許回府。

她大姐說的好聽,可明裡暗裡還是護著陳琇,甚至還許她往後的榮華富貴。

......

府裡的這些變化叫陳玉盈心涼。

到了府外,六皇子出手相助,陳玉盈勉強安慰六皇子本就是個‘俠義皇子’。

可她沒想到的是,連六皇子和靖郡王也都不顧聖上雷霆之怒,送了東西來安撫陳琇。

“玉盈,不許信口雌黃!”

劉氏瞪著陳玉盈,她這個女兒被她慣壞了,敢隨意攀扯六皇子的俠名。

卻不想劉氏的這一聲輕斥,“嘭”的崩斷了陳玉盈最後一絲理智。

她猛然衝著二管家衝了過去,伸手就奪過匕首,舉著匕首就衝著陳琇刺了過去——

陳玉盈的這個舉動太過突然,一旁的兩個管家都沒反應過來,甚至康嬤嬤驚叫一聲後下意識閉上了眼。

可眾人想象中陳琇血濺三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一隻手穩穩地握住了匕首的鋒刃,鮮血一滴滴的順著匕首落在了地上......

擋住人,接著匕首,正流血的是陳謙。

一時激憤過後的陳玉盈看著滴落的血,對上陳謙黑沉沉的目光,已經嚇懵了。

“老爺!!!”

劉氏尖叫一聲後雙眼赤紅的瘋狂的跑了過來。

她哆嗦著嘴唇看著陳謙握住的匕首和流著血的手,臉上是無以言語的憤怒和恐懼。

回過身,劉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陳玉盈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的極重。

被打的偏著頭撲倒在地上的陳玉盈耳朵裡嗡嗡作響,嘴角滲出了血,

但這次,從沒對陳玉盈冷臉的劉氏卻半點也沒心疼。

她麵目猙獰的看著陳玉盈,眼裡滿是驚憤,:“作孽的畜生,你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夫人。”

聽見陳謙的聲音,轉過頭的劉氏心疼的滿眼都是淚,:“老爺,疼不疼,不對,不對......去請大夫。”

劉氏抖著手,想碰陳謙又不敢。

看著陳謙的傷,她整個人都方寸大亂,慌慌張張的對著屋裡的人大喊,:“去請大夫啊!”

“不要去。”

陳謙喝止了連滾帶爬往外去的二管家。

隨後他取下了握在手心的匕首,伸手從劉氏的手上取過帕子,簡單的先纏了起來。

陳謙的動作很快,隨後他甚至對劉氏笑了笑,:“夫人莫怕,不過是皮肉傷而已,先不要驚動旁人,處理眼前的事情要緊。”

隨後陳謙將手裡的匕首遞給了大管家,:“不要聲張,儘快將這上頭粘的血擦乾淨,記住,一個縫隙都不能漏下。”

已經將靖郡王府上送來的盒子安穩放在桌上的大管家,這會兒手上微微發顫的從袖中掏出個帕子。

他從陳謙手中接過了匕首,:“是。”

所幸今日在屋內的都心腹,家裡的人不是在府上做事就是在莊子上生活。

陳謙沉聲告誡幾句後,幾個管家和婆子都鄭重起誓,半點都不會透出風去。

陳謙又拍了拍劉氏的手,隨後才傾身扶起了陳玉盈,看著陳謙手上的傷,陳玉盈忍不住抖了一下。

看著陳玉盈臉上清晰的巴掌印,陳謙長長歎了口氣。

他輕輕擦了擦陳玉盈嘴角的血跡,:“玉盈,你是我們的掌上明珠,素日裡你娘都舍不得說你一句重話,可你今日實在是太過了。”

“姐妹之間偶有幾句拌嘴也不足為奇,可你剛剛卻舉著利刃衝著你的妹妹。”

“你可知,若你真傷了她,你們姐妹之間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你,你簡直是糊塗。”

“爹!”

衝動過後又驚又懼,被打翻在地又疼又怕的陳玉盈哭著撲進了陳謙的懷裡。

她隻反複一句,:“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陳謙怕了拍陳玉盈,:“你娘剛剛打你也是一時情急。”

“我是她的夫君,你是她最惦記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驚著她了,去看看你娘吧。”

陳玉盈抽噎著起身。

她眼神惶惶的看著劉氏,豆大的眼淚隻往下落,:“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剛剛就是一時衝動,我沒想傷父親,真的沒有......”

聞言劉氏伸手攬住了陳玉盈,母女兩個一齊流著淚。

屋內看著這一幕的其他人也感動的眼眶通紅。

哦,不對,這還有個麵無表情的遊離在這‘感天動地’的淚眼之外,像看戲的陳琇。

“嘖嘖嘖。”

本來說好今日不管遇見了什麼都絕對不會和陳琇說話,也不會出來的細娘和陸嬈這會兒實在沒忍住鑽了出來,就連林嬤嬤也不例外。

她們就站在陳琇的身邊,四個人站在一起看著這場荒謬絕倫的鬨劇。

剛剛見陳玉盈盯著陳琇的眼神不對,林嬤嬤早盯著人呢。

陳玉盈一動,她們就提醒了陳琇,可比陳琇還快的是陳謙。

此刻,細娘的目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落在了陳謙的身上。

說實話,剛剛毫不猶豫就衝過來擋在陳琇身前,又伸手攔住陳玉盈的陳謙……叫細娘著實心動了一刻。

他手上還帶著傷,卻能笑著先安撫劉氏,有條不紊的冷靜處理好一切......

生的貌若潘安,風度翩翩,骨子裡卻又夠狠,即是對旁人,也是對自己。

細娘嘖嘖讚歎,:“琇琇,這樣的郎君使起心眼來,少有女人能是他的對手,你這大娘是徹徹底底的栽了。”

“若是從前,這樣的郎君一定是我的首要目標。”

“於他而言,隻要在你有價值的時候,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鬆鬆緊緊的握著你,籠絡你,把你捧上天去。”

“狠是真狠,但爽是真爽。”

“咳咳咳。”

“那什麼......”

細娘收回了目光,轉而對陳琇道,:“打倒陳伯父的難度太大。”

“他的身份壓製著你,一些手段你又不能用,不要和他硬碰硬,再忍忍吧。”

“琇姐兒。”

在細娘給陳琇說話的功夫,屋內其他的人都離開了,隻剩下陳謙和陳琇。

陳謙伸出手,手上的鮮血已經浸透了手帕,他連忙放下手,換了隻手,輕輕的拍了拍陳琇的肩膀。

他看著陳琇的眼神透著溫柔和心疼,溫聲道,:“剛剛是不是嚇著了?

陳琇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看著陳謙,隨即又低下了頭。

見狀,陳謙摸了摸了陳琇的頭,:“這些日子爹忙著戶部的事,你一直在院子養身子,我們父女兩已經有許久未見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看了,琇琇,你自己穩住。”

細娘說著話,就伸手自己強行扭過自己的臉,鑽進了空間。

對隻追求刺激,心性非人,隻要今朝,不求明日的細娘來說,越是狠毒,越是刺激。

這種狠辣陰毒,不擇手段式‘衣冠禽獸’樣的‘偽君子’裝模作樣起來,實在是戳著她。

而陸嬈對陳謙則是則是從頭到尾的不待見。

怕打擾陳琇的情緒,她和林嬤嬤也悄聲離開了。

從前看陳琇還能對劉氏說幾句話。

可今日,陳謙就沒能聽見陳琇開口說過一句話。

陳謙的聲音越發輕了,:“怎麼了,琇姐兒,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此時已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屋裡還沒點燈,略有些昏暗的屋內,是朦朧的像是披著淺光,眼神清亮的陳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