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穿到反派童年時代 檸柒 10134 字 3個月前

進了戒律堂, 莊顏霎時就發現是哪裡不對了——

當時她和聞昭被人帶著在秀洲班裡把宿舍和食堂都看過了,就是沒有看過這裡。

沒想到秀洲班懲罰犯錯的人的地方是這樣的。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想到這裡居然一個類似監獄的地方,專門用來懲罰違規犯錯的學徒還有打雜的小孩子們。

總之隻要是進了秀洲班的人, 犯了錯按照他們戒律堂的明文規定來分類, 全都在這裡進行懲戒。

莊顏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被扒了褲子用柳條抽打。

不是大人打自己家小孩的那種嚇唬人的打法,抽一下小孩子細嫩的皮膚上就留下一道紅印子, 很快腫起來。

一下疊一下。

很快屁股和大腿上就全是紅印子了。

莊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身邊的王思年:“你們這裡這樣懲罰人的?”

王思年推了推眼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們秀洲班已經傳承數百年了,這是第二任班主定下來的規矩, 我們做晚輩的,就算對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心有不滿,也不能說翻就翻了。”

莊顏驚呆了。

她還沒有見到冊子上登記的聞昭被趕走的緣由, 已經發現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了。

學戲的一般都是要練從小練童子功, 送到這裡的小孩子們有一些小的才三四歲、五六歲,年紀太小可能根本還不懂事,犯錯在所難免,再大一點七八歲的孩子調皮搗蛋是天性……

可是在這裡, 全都是不被允許的。

最輕的懲罰是餓肚子不許吃飯,嚴重一點的要倒立好幾個時辰、整夜不許睡覺, 再犯嚴重一點的錯誤就是扒了褲子在天井處趴著挨打, 這是最常見的幾種, 當然還有彆的懲罰莊顏沒能親眼看見。

她沒有想到, 她當初看到的那個清雅猶如古代書院的秀洲班, 陰暗的一麵竟然是這樣的。

聞昭他來的時候有十一歲了,他比普通的小孩聰明早熟,如果犯了錯要被當眾扒了褲子抽打,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但現在看來,他是肯定被送到戒律堂來過,或許還不止一次。

大人不能接受被人扒了褲子當眾抽打,因為這不僅僅是打在身上的疼痛,更多是一種對人格的踐踏和對尊嚴的羞辱。

十一歲的聞昭,他已經跟大人沒有什麼區彆了。

而且因為在村子裡本來就常常被人嘲笑、看不起,他的自尊心比普通的小孩子更加強烈。

莊顏不能想象他被人這樣尊嚴全無的懲罰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受。

“社會是一直在進步的,那些不合時宜的規矩也應該與時俱進、一點點的改掉才對吧?少班主你看起來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懲罰可能會摧毀一個孩子的人格?為什麼還要墨守成規?”

王思年讚同地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才放棄在國外繼續進修,回來接了我娘的位置。但秀洲班不是我一個人的,更不是我一個人說了能算數的,這裡有很多老前輩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長輩,我不可能態度強硬的違逆他們,改革需要時間。”

“你接任多久了?”

“不到兩年,而且最開始上任的一年裡,我什麼都不能做,隻能跟著老前輩學習。”王思年苦笑,“你看,我直到現在走到哪裡都隻是被尊稱一聲‘少班主’,因為他們的心裡,班主另有其人。”

莊顏沉默了一下:“抱歉,我太激動了。”

“可以理解,我剛開始回來的時候也會這樣的。但很快就發現情緒激動沒有用處,我表現的越是衝動,他們越是無法放心把秀洲班交給我。”

接下來她去翻了翻戒律堂的冊子,驚奇地發現,很久以前來拜師學藝的學徒是需要三跪九叩的,秀洲班甚至定下了規矩,一旦入了師門,師父要排在家中父母前麵,隻要師父不允許,家中催的再急也不許私自回家。

違規者罰。

這條規矩從定下到執行足有百年時間,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改掉了這一條。

裡麵還有許多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的規矩,據說都是從明清時期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有王思年這個少班主陪著,沒過多久她就看見了聞昭被趕出秀洲班的原因——據說是五月端午去江上賽龍舟的時候,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把一個名叫楚思真的同門師妹推下了滔滔江水當中。

要不是當時江上人多、來來往往都是船隻,小姑娘被衝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殘害同門在秀洲班是最嚴重的罪行之一,聞昭直接被從秀洲班除名了,要求他離開以後絕不能再自稱秀洲班的學徒、不允許再進戲曲這一行當。

莊顏看完那一條後就在心裡默默地搖了搖頭。

這怕是聞昭已經忍不下去了,自己想走才會故意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讓戲班把他除名的。

還在村子裡的時候,他都能用一包沒有吃完的牛肉乾把幾個熊孩子騙的吃了大虧,他真要對那個楚思真動手,怎麼可能傻到挑人最多的時候,還被人當場抓獲?

那他在這裡到底是經曆了什麼……足足五六年的時間,他終於忍不下去了,決定在眾人麵前犯下大錯讓自己被除名?

莊顏的心裡沉甸甸的,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忍不住去想,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再細心一點,留在這裡多陪聞昭幾天、多觀察一段時間,而不是被他一催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聞昭是不是就不用一個人被留在這樣的地方?

秀洲班的確有像古代時候的書院地方,但同樣的它也有著封建古代傳下來的許多可怕的陋習。

就像纏足、就像清朝時的金錢鼠尾,許許多多的現代人都難以接受。

出了這樣的差錯,莊顏除了怪自己之外,竟然想不到要去怪誰。

怪聞昭嗎?他當時還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唯一的親人寧婆婆不在了,婆婆留下遺言讓他來投靠王姨婆,他難道有彆的選擇?

怪秀洲班嗎?它的規矩存在了數百年,可能秀洲班的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了它的存在、接受了它定下的規矩。

莊顏跟著王思年一起走出戒律堂的時候,經過一麵粉刷過的白牆,突然聽到咚咚咚的悶響。

她的腳步停了停:“什麼聲音?”

王思年回頭看了一眼:“這裡是靜思間,跟師父長輩頂嘴、跟班裡的人爭吵屢教不改的人,會被送到這裡來關起來冷靜幾天,關到知錯懂得反思為止。”

“什麼意思?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莊顏又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關小黑屋。”

莊顏:“……”

怎麼這裡不止是用體罰,連精神折磨也有?

不懂事的小孩子被關在小黑屋裡次數多了還不出現心理陰影?幽閉恐懼症什麼的?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王思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跟著就說道:“任重而道遠。”

莊顏脫口問道:“少班主你為什麼跟我一個剛剛上門的外人說這些?你甚至都不認識我、不清楚我的來曆。”

“我娘的親人不多了……”他慢慢地說道,突然露出一絲苦笑,“何況,這秀洲班裡,我也無人可說。我說要改掉那些懲罰,所有人,就連學徒們、送孩子來的父母,都覺得我是出國出的腦子出問題了。如果沒有了戒律堂,秀洲班還是秀洲班麼?就是因為賞罰分明,所以秀洲班才能傳承百年曆經風雨仍然屹立不倒。我想撤了戒律堂,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要毀了秀洲班。”

莊顏有些同情他了。

假如她是這位王少班主,大概也會十分苦悶,他學了一大堆知識、明白無數的道理,可是沒有人肯聽他說。

連受害者和家屬們都連同施害者一起來反對他明明正確的改革,他又能怎麼辦呢?

隻能花費漫長的時間,一點一點去改變。

莊顏最後問道:“戒律堂的冊子隻記載學徒被除名的原因,不會記載每次受罰的緣由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