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嬌花(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6898 字 6個月前

隻見這人麵上已是掩不住的笑意,清雋的眉眼都彎了幾分,倒好似了驅散了一點糾纏的病氣,有種惠風和暢般的明朗。

當真是喜怒都在臉上。

隻是彆人的事兒嘛……

周滿若有所思:“泥菩薩,你這樣的人,心裡卻能藏事兒,還真挺奇怪的。”

以前的事就不說了,此次她肩上有傷,並未說是與金不換交手所留,正常人想的該是陳寺;可先前金不換也來拿藥,泥菩薩出去看了一眼對方脖子上的傷,回來便跟她說,希望她要殺的人不是金不換。

此人顯然看出她與金不換都傷在對方手中。

隻是無論對她還是對金不換,他都不明說不拆穿。自己的喜怒固然不遮掩,旁人的秘密他卻都埋在心底。

王恕自然聽出她意有所指,隻是心裡高興,並不願回應太多,隻道:“我隻是個大夫,隻管看病開藥,彆的事與我不相乾。”

周滿仔細將這話一品,無聲地拉開唇角笑了一笑。

王恕說完,卻是起了身,隻將醫書合上收起,竟向她道:“時辰已經不早,既然已經無事,你趕快趁著天還沒亮休息吧。”

周滿一怔。

王恕這才想起自己還未解釋,便指著牆邊那張窄床道:“方才你未回來時,我已將枕被換過。我是想,城已封,出入不易,你一時未必能尋得合適的住處,而且即便服了速效之藥,也當靜養。隻是陋舍窄床,不敢稱舒適,可能會委屈你……”

說到“陋舍窄床”時,他有幾分窘迫。

顯然是以前從未想過自己這般清苦隨意的住處,竟也有一日要招待外客,留他人宿,難免有一點尷尬。

話至末時,聲音已經小了許多。

前世周滿是刀叢裡流過血、汙泥裡藏過身的人,隨便找個破廟茅草一搭都能安然睡一宿,即便後來繼承了武皇道統、重開玉皇頂道場,也並不貪圖享樂,每日不過醉心修煉。

這還是她頭回聽見有人怕委屈了她。

於是突然間有種格外奇怪的感覺,她不由帶了幾分深思地看向王恕,忍不住想:先有這身淺紫衣裙,後怕窄床委屈了她,在這尊泥菩薩眼裡,她這煞神到底算哪朵嬌花?

周滿笑了,饒有興味地問:“我睡你的屋,你睡哪兒呢?”

王恕道:“我到外間堂上歇憩一會兒便好,過不多時便要開館問診,正好不必睡太久。”

周滿一算,的確,醫館得開門。

她想想也沒矯情:“既然如此,那便叨擾了。”

王恕於是向她交代了一些房中可用之物,說他就在外麵看診,若她睡醒有事也可來找,又建議她今晚不可再強行修煉,然後才攜了他那冊醫書,同她道過一聲安後離開。

周滿在屋裡轉了一圈,才坐到那窄床上,翻起床褥來看一眼,便發現那泥菩薩大約怕原來的床板太硬,覺得床褥不夠厚、不夠軟,竟然在下頭鋪了足足三層。

往下一按,手指都能陷進去。

這一瞬間她竟想起了劍夫子的口頭禪,沒忍住嘀咕了一聲:“什麼東西……”

這尊泥菩薩,實在有點離譜了。

周滿無語了好半晌,才和衣躺到床上。

她本以為這一夜發生了許多事,又是在彆人的屋裡、彆人的床上,自己恐怕睡不著。可泥菩薩這間屋子,小是小了點,醫書也堆得到處都是,卻反而有一種擁擠的安全感。連那揮不散的清苦藥味兒,都格外使人神思靜平。

周滿竟感覺到了困倦,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這一覺,竟睡到大中午。

直到一束明亮的日光從雪白的窗紙上透進來,晃到她搭著的眼皮上,周滿才慢慢皺了眉,醒轉過來。

屋內仍是一片靜謐,無人來打擾。

她起身,隨手在桌案上那硯台邊緣叩擊三下,關掉隔音陣法,泥盤街遠近那些充滿煙火氣的喧響便頓時傳了進來,隱約還能聽見前堂的藥童替人抓藥時的叮囑。

周滿聽得片刻,才走過去打開了門。

外麵一名小藥童,剛端了熬好的藥,從廊前經過,聽見前麵開門聲,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下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大夫的房內,竟然走出了一名女修!

他不由得睜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端著藥怔愣愣立在原地,人都傻了半截。

前麵堂內傳來王恕詢問的聲音:“孔最,藥熬好了沒?”

孔最還呆呆看著周滿,忘了回答。

周滿這才看見孔最,倒是還有點印象,是那日泥菩薩救趙製衣時,在旁邊遞針撒藥的那名春風堂的小藥童。

王恕在前麵叫了沒聽見人應,便自己走到堂後來,一看周滿已經睡醒站到了門口,正跟孔最對視,不由也愣了一下。

孔最年紀不大,但大概是想歪了。

周滿倒很淡定,隻問泥菩薩:“要我幫你解釋兩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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