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鬥智鬥勇 萬類皆可入藥。(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12622 字 4個月前

下方包括刺探者們在內的所有觀試者,也無不作此想。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事,才剛剛開始……

王恕立在原地,竟然沒有動手!

他先是微微出了口氣,顯然方才那一招身法變換對他來說消耗也不小,然後略一整理衣袍,就在擂台上盤腿坐了下來……

坐了下來?!

他甚至很快在麵前端端正正地擺出了一隻青瓷小盞,然後一一取出先前帶的煙霞丹、天青露、魚鱗甲排好。

所有人眼珠子都險些掉到了地上。

鄭夫子一見這場麵,整個人差點從座中跳起來:“藥盞!你——”

他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可這時候王恕已經在台上,哪裡還是他能阻止得了?

那男修身雖被定住,可嘴還能動,眼也還能看,這時見他擺開這陣仗,一顆心就開始狂跳,不由慌張大叫起來:“喂!你想乾什麼?你已經定住了我,我都動不了,我可以認輸!你彆鼓搗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喂,你聽見沒有,快停下來!”

但王恕看他一眼,隻道:“稍等。”

接著便再也不理會他帶著恐懼的囂叫,正對那藥盞,神情轉為一種心無旁騖的認真,先用淨布擦乾淨手,然後才拿起那枚煙霞丹捏碎,放入碗內,而後倒入半瓶天青露,最後鋪好那一件魚鱗護身甲,仔細從上麵剝下十片完整的魚背鱗,也揉成細粉,放入盞中。

隔壁擂台上已殺紅了眼,呼喝之聲不絕,這邊擂台上卻是一片詭異的安靜,除了那男修越來越恐懼的叫嚷,再也沒有彆的聲音,其餘人則都一言難儘地在下麵看著。

那魚鱗粉一入盞,便與原本的清潤的露水,融為一體。

碗內瞬間化作一片漂亮的澄藍!

對麵那男修全程備受熬煎,此時眼見藥成,心中的恐懼已經到達了頂點,終於忍無可忍,發出一聲嚎叫:“你一定是在準備什麼劇毒害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跟你拚了!”

周身氣血鼓蕩,他一掙之下竟然掙脫了!

原是這定身符也需要靈力催動,本能定小半刻,但王恕修為低微,定身符的效用自然也大大縮減,此時便被人掙了出來。

隻是那男修哪裡有暇細想?

他斧頭一揮,人已衝向王恕。然而緊接著,那隻腰盞就遞到了他麵前,裡麵晃蕩的澄藍藥露,幾乎沾到他鼻尖上!

莫名的,一股危險之感升起。

這男修後背都寒了一下,仿佛剛才失效的定身符又重新發揮了作用似的,舉著斧頭,竟不敢再往前半寸。

王恕長指還沾著少許藥粉,被那青瓷盞一襯,卻是格外好看,連著他此時麵上的淡笑,都使人感到神寧氣靜。

他隻道:“此為破生水。世間萬類,相生相克,凡有所生,必有所克。你佩戴的避塵丹,本就是一味藥,自然也有藥能與其相克。這一碗破生水,我加了十片魚鱗,威力過於霸道,若加於人身,難免使人經脈受損,影響修煉。我尚不願輕易使用。”

意思也很明白:不要逼我。

所有人這時才回過神來:敢情你是現用現配啊!

那男修更是瞠目結舌,瞪著眼前這一碗破生水半天,雖覺得眼前這病秧子未必沒有恐嚇自己的可能,可後果如此嚴重,誰敢以身試毒?

他到底還是咬牙,把斧頭往地上一扔:“我認輸。”

全場頓時嘩然,有人怒罵:“試都不敢試就認輸,到底有沒有膽氣啊!”

那男修卻跟沒聽見似的,隻盯著王恕:“但我不明白,你先前已將我定住,隨便揮舞兩劍都能贏,為何偏要大費周折,當場調配破生水?”

王恕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那男修隻好先下了擂台,站在近處,思索他方才那一笑的含義,卻苦無什麼頭緒。直到,看見王恕下一場的對手,躍上台來……

那是一名白白淨淨的女修,生得潤潤一張鵝蛋臉,一襲紫裙,使一對彎刀,甜美又颯爽。她原是姿態輕鬆,可才一上台,一眼就看見剛剛被王恕放回地上的那盞破生水,臉色不由驟變!

王恕於是拱手,十分禮貌地先問一句:“姑娘也佩戴了避塵丹?”

自他昨日的贏法出名後,大部分人為防萬一都去買了避塵丹,哪怕是原本沒買,在得知下一場要與他比試時也必要臨時找人借一枚來,這女修又怎會例外?

她一看那破生水,聽懂了王恕的暗示,竟好似知道那水威力,素手一翻,便要將自己腰間掛的那枚避塵丹摘下扔掉。

然而王恕看見,忽問:“當真要扔?”

那女修才伸出去的手一下頓住了,陡地生出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暴怒:“你什麼意思!”

王恕不說話,隻是默默舉起自己的小藥瓶——

那是他昨日已經對人用過的歲鼎香,名字甚至就寫在藥瓶外麵。

所有人看見,先是一愣,緊接著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破口大罵。

黑,真的是太黑了!

這是個連環套啊!不扔避塵丹,他有破生水;扔去避塵丹,他有歲鼎香。不管怎麼選,都會被他下藥,他都能贏!

那女修也著實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兩難的絕境,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恕,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王恕隻輕聲問:“考慮好了嗎?”

那女修此時的臉色比染過的畫還精彩,終究一咬牙,恨恨將自己雙刀擲在地上,竟是回頭便對自己師門長輩咆哮:“現在看見了吧?我就說我們養氣宗沒必要棄醫從武,你們偏偏不聽,非逼我修煉!你看看人家,醫術藥理學到這境界,什麼叫‘兵不血刃’!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下頭養氣宗一眾弟子長老卻是看著王恕瞪眼。

王恕:“……”

那倒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到這般境界的。

上一場那男修立在台下,這時才終於想明白:一般來說,下一場的對手都比上一場要強。現在台上這女修就比他強,王恕若不趁上一場的機會將破生水配製出來,這一場恐怕就沒機會了,對上這女修自然也會輸多勝少。所以他才寧願冒著定身符失效的風險也要先配破生水——

此人固然修為低微,可心思竟有如此縝密!

不僅是與王恕交手過的男修發現了這一點,周遭那些為刺探情報而來的觀試者,也明顯有了察覺。

有人低聲對手下道:“記下名姓,此人或為強敵。”

至此,王恕已經憑借自己匪夷所思的方法,兩日連勝四場,一舉進入春試前六十四。

霜降、驚蟄等人暗中觀看了全程,隻覺呆滯:台上那個坑起人來麵不改色的,當真是我們那佛菩薩似的公子?

險些被對手打了個鼻青臉腫才艱難贏了第四場的李譜回來,聽到這消息時,甚至反複確認了四遍,卻仍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沒天理,沒天理啊!我還說要幫他牽線搭橋不輸那麼難看……他怎麼突然就背叛了我們後進生聯盟呢?”

學宮中其他人也深覺複雜。

倒不是為王恕層出不窮的辦法,而是為……

在大家心目中,這病秧子門外劍,從來都是一等一的好脾氣老實人啊,怎麼一夕之間就變了個樣呢?

妙歡喜一言蔽之:近墨者黑。

眾人頓時陷入沉默。

但今夜,陷入沉默的遠遠不止他們——

又到了晚間議事的時辰,燈火通明的廳堂上,諸位夫子儘列於座,可竟一片愁雲慘霧,沒發出半點聲音。

岑夫子忽然覺得頭很痛。

過了好半晌,他才道:“已經進了前六十四,再要讓他贏兩場,隻怕是要名列劍上,進前十六了。鄭夫子,你看……”

鄭夫子立刻道:“不不不,這評判鄭某實在當不得了!他是一命先生弟子,我課下請教他還來不及呢,實在鬥不過啊!還請岑夫子另請高明!”

岑夫子為難:“那……”

他抬起手來,試圖在座中指出一人。

然而,每一個被他手指劃過的夫子,要麼是連忙低下頭去,要麼是連連擺手示意自己不行,竟是沒有一個願意接這棘手差使!

開玩笑,丹藥課的鄭夫子都來了,誰還能鬥得過?

再說大家看得清楚,那王恕每一場比試,周滿與金不換兩人必在旁邊,想也知道這兩人也在為他出謀劃策!他們哪裡是在與一個人鬥?這分明是要決戰學宮三大刺兒頭!尤其是那周滿,混世魔王一個,誰不知道?

做王恕的評判,稍有不慎便會英名掃地,大家實在避之不及。

唯有劍夫子,這兩天忽然在後山草叢裡抓到一隻蛐蛐兒,議事剛一開始就悄悄放進茶盞裡,此時正拿了一根草芯撥弄,樂在其中,也沒聽他們說話。

在岑夫子手指過來時,他都沒看見,自然也沒反應。

岑夫子當即欣慰:“還是劍夫子堪為我學宮表率,臨陣不退,那此事就交給你了!”

劍夫子聽見自己名號才抬頭:“啊?”

人在鬥蛐蛐兒,禍從天上來!

岑夫子說完,又考慮一番,竟是道:“另外,派人去小劍故城請一命先生來作評判!前十六豈是那麼好進的?我倒要看看,明天兩場他們還能使出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