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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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之前,方平平趕過來了一趟。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鬱藍出了點事,見他這會兒看起來已經恢複了,便鬆了口氣,也不敢多問。
實際上,鬱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邵先生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可能沒辦法這麼快就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被人販子大肆篡改過記憶之後,他的情緒一度有點崩潰。
“對了,”方平平走之前,猶豫了下,問道,“工作室打算給模特買公寓了,要不要給你留一間?”
鬱藍愣了愣。
方平平是覺得鬱藍在大佬的莊園裡住得好好的,想必也不需要什麼公寓,但也就姑且問一下。
沒想到鬱藍還認認真真想了起來。
方平平震驚道:“你真想搬出去住?”
鬱藍也驚訝:“不是你問我的嗎?”
“……”方平平抹了把臉,“那、那你要嗎?”
“我想想,等到回去之後再告訴大叔你,可以嗎?”鬱藍問。
方平平能說什麼,他隻能說:“……行,那你想好了告訴我。”
離開病房後,他為自己的多嘴後悔了一下下,遲疑著要不要跟大佬知會一聲,最後還是慫慫地溜走了。
——也許回頭鬱藍就說不要了呢。
鬱藍和邵銘聿正式啟程前,醫生為鬱藍進行了第一次記憶治療,將鬱藍腦海中所有關於孤兒院的記憶清除了出去。
“清除”並不是指將那些記憶徹底從鬱藍腦海中刪除,而是讓他的大腦徹底明白,這部分記憶是“”“電影”之類的外來的存在,並不是鬱藍本身所經曆過的過去。
治療結束時恰好是這顆星球的午後,天色陰沉沉的,有雷聲作響。
邵銘聿下意識地將身邊的人摟進了懷裡,卻發現青年注視著天際的閃電,臉上毫無懼色。
頓了頓,邵銘聿鬆了手。
然而青年主動抱住了他,在他肩頭蹭了蹭。
“阿藍?”邵銘聿的嗓音低柔。
鬱藍輕輕道:“他們給我們添加孤兒院的記憶,隻是為了震懾我們。”
而那段記憶,對他們這些omega而言,無疑都是陰影般的存在。
男人摟著他的肩頭,道:“他們不會再有出來的機會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販子。”
他們肆意地在星際間逃竄。
宇宙的浩渺,成為了他們的保護傘。
“但是也有人從來沒有放棄過。”男人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
鬱藍突然說了句:“我愛你,邵先生。”
邵銘聿微怔。
“我愛你,邵哥哥。”青年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隻倒映著男人一個人的身影。
邵銘聿眸色變深,呼吸有些重。
他抬起鬱藍的下巴,吻了下他的唇,啞聲道:“我也愛你,阿藍。”
*
出發後,鬱藍也算徹底打起了精神。
邵先生說,他和他媽媽原先住在二級星域的一顆星球上。
邵先生十一歲那年的暑假,和他外公在那顆星球上的宅子裡住過一段時間,也是因此,他才會在那顆星球的遊樂場裡遇見鬱藍。
鬱藍又努力回想了下十六年前的那天,好奇地瞅著男人。
男人微微挑起眉梢:“在看什麼?”
“邵先生,你小時候也很愛玩誒!”鬱藍依稀記得那一天,他拉著他媽媽的手進遊戲機中心時,當時還是男孩模樣的邵先生已經在對著一台機器玩得起勁,“那天還有兩名保鏢在陪著你,對不對?”
“想起來的越來越多了?”男人輕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邵先生,你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鬱藍湊到男人麵前仔細地看他。
如今的邵先生成熟、穩重。
僅看他現在的樣子,恐怕沒人能想到邵先生小時候還有那一麵。
邵銘聿失笑,想了想,又道:“你和小時候想比,變化倒是不大。”
在人販子手中的那段經曆為青年增添了一絲陰霾,但並沒有完全遮掩住青年的陽光與純真。
兩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麼的就笑了起來。
鬱藍問道:“邵先生,你當時的小學同學們知道你有那一麵嗎?”
“不,”男人慢吞吞說道,“我在不熟悉的人麵前不喜歡表現出那一麵。”
鬱藍勾起唇角:“但是邵先生的那一麵,我見到了!”
任性的,還帶著點稚氣的邵先生。
邵銘聿也笑了。
邵銘聿帶鬱藍先去了他和他媽媽曾經住過的那幢樓。
時隔十六年,當時就非常簡陋的樓房,如今顯得更加破舊,似乎也沒幾戶人家還住在裡麵。
鬱藍站在樓外,恍惚地數著樓層。
一層、兩層、三層、四層……啊,他想起來了,他和他媽媽好像住在五樓,是……靠東麵的那一戶。
鬱藍的目光,定在了鏽爛出一個洞的防盜窗上。
依稀記得過往歲月中,無數次回家時,他都能看到晾曬在那兒的衣物。
他們上樓,進了屋子去看。
一室兩廳,空蕩蕩的,角落結滿了蛛網,不知道是多久沒人住進來過了。
但是鬱藍也依稀能想起來,玄關那兒總是掛著他媽媽從抓娃娃機裡抓出來的一個小海豚娃娃,對麵的牆邊原先有一張米色的小沙發,沙發正對著電視機。
飄窗邊養著幾盆他媽媽最喜歡的小花小草,鬱藍還總喜歡把他養的小烏龜放去窗邊曬太陽。
還有……
邵銘聿走到靠近臥室的那一麵牆邊,道:“這裡以前掛了很多照片。”
鬱藍也走過去。
“你媽媽住院後,我就派人幫她把這裡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退了租,”邵銘聿低聲道,“那些東西,現在都還在莊園裡。”
鬱藍吃驚:“在莊園裡?”
“嗯”邵銘聿莞爾,“在後頭的一個庫房裡保存著。”
“邵先生……”鬱藍的鼻子又酸了。
“要變成小哭包了嗎?”邵銘聿刮了刮鬱藍的鼻子。
鬱藍小聲道:“我以前真的不愛哭的。”
“我當然知道。”
還是孩子時的阿藍,就算是在地上摔了跤,也不會哭泣,隻會馬上爬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興衝衝地朝他跑去,叫道:“大哥哥,大哥哥,我們玩那個!”
想起那個夏日,邵銘聿的眸色也更加柔和了下來。
鬱藍又去自己和他媽媽的房間轉了圈,心情複雜。
他知道很多記憶要慢慢才能找回來,急不得,可是心中總覺得缺了一塊。
他問道:“邵先生,我媽媽後來是生了什麼病?”
邵銘聿沉默片刻,道:“……癌症,其實我遇見你們的那天,她已經有症狀了。”
這是後來確診後,女人坐在床頭回憶時,喃喃著告訴他的。
那段時間,她總是覺得腰酸,胃不舒服。
那個夏日,和還是孩子時的邵銘聿告彆後不久,她的胃就又疼了起來。
她以為是和兩個孩子一起吃了支冰淇淋的緣故,症狀出現時冷汗都冒了出來,腦袋也有些暈眩,進廁所後就吐了起來。
在那之前,她匆匆和鬱藍說過一句,在廁所外等一等媽媽。
可是等到她出去時,孩子已經不見蹤影。
鬱藍聽了,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