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厭,皇叔負了你,我會一直在。”
後麵,他又說了好多,我既聽不清,也記不住了,沉沉地墜入夢境。
不知沉睡多久,也不知為何緣故,本來好端端的夢裡,竟飄過幾絲血腥氣息,我想掙紮起來,卻被他抱在了懷裡。
“冷了?”
眼睛想睜但卻睜不開,就囫圇著問他:“是不是……有血的味道?”
“沒有,”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一些,淺聲安撫,“你在做夢。”
“或許,是落紅?大宮女,也有講過呢。”
“可能是吧。”他說。
我便又放心地睡了過去。
但是很奇怪。
次日醒來,我仔細尋找,卻發現榻上並沒有血漬。
從前,我都是為了床榻變臟、布料染血而哭,那一日清晨,我卻是因為沒有血漬而崩潰。
上一世還不知道,有些姑娘圓房過後就是不會有落紅,這其實很正常。
但當時卻萬分難受,怕薑初照不相信某些事情,以至於撞南牆的心思都有了,本來就渾身不適,又被這件事刺激到失常,於是哭得昏天黑地:“我都這麼疼了,為什麼還沒有流血?”
薑初照早已穿戴整齊,端著一碗棗米粥坐在床邊,好笑地看我:“有的,是我怕你醒來後哭,所以提前收拾乾淨了。”
他在騙我。
榻上這床褥我昨夜看過好幾眼,連邊角上的垂穗我都注意到了,與昨夜的一模一樣。
我解釋不清,也吃不下他喂到嘴邊的粥,努力回想著昨夜種種,就這樣想到了夢裡的血腥氣息:“我明明聞到了。”
可他堅持說:“那是夢。”
我收住哭聲,覺得哪裡不對,怔怔地望住他的眼睛:“既然那血腥味道不是我身上的,那就是你身上的對不對?”
他便不說話了。
我智商上線,甚至條分縷析,“所以提前吹滅蠟燭,所以一直告訴我你很累?”我裹上他放在床邊的乾淨綢衣,顫抖著去解他的外袍,“讓我看看,是傷在了哪兒?怎麼弄的?”
他攥住了我的手,似乎真的怕我看到,所以主動承認下來:“在後背,暗箭所傷,不是很嚴重,這幾日修養著,已經快好了。”
我驟然縮手:“是誰?”
他放下粥碗,斂眉道:“還不清楚。”
“薑域?”
“沒有證據指向皇叔。”
“阿照,”我氣得不行,又不知到底是在氣刺客,在氣他,還是在氣我自己,“你昨夜應該告訴我啊,我們可以不圓房,這樣你的傷口就不會流血。”
“怎麼沒說?朕百般提醒,甚至都說自己不行了,”薑初照抬眸看我,雖然笑如春風,但語氣卻很不正經,“可皇後又氣又急,主動要求開始,還非得讓朕配合。”
“……”
*
思緒重回當下,這一世的薑初照又問我:“如果朕讓六皇叔去北疆,此生再也不回來,你會不會怨朕?若朕打定了主意,你又會如何來勸朕?”
我藏起心中斑駁陸離又封存遠去的過往景象,誠實回答他:“怨倒談不上,但勸還是要勸的。隻不過,哀家是為邱蟬求情,而不是為了薑域說話。”
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看來這輩子的薑初照還是很好哄的,於是我放下心來繼續道:“你今天不是也聽到了,邱蟬有了身孕,你若這時候把薑域弄到北疆去,她肯定得來找哀家哭訴,你也曉得哀家心軟,若是到時候為了她罵你,你我母子反目,豈不叫彆人笑話了去。”
薑初照抬手揉了揉額角:“她嫁的可是你年少時想嫁的人,你可真是大度。”
“嗨呀,主要是邱蟬這人呀,從小照顧我、哄著我。但凡是放在彆人身上,哀家都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我學著他氣到極處時的模樣,舔著下牙陰惻惻地笑,“若是不相乾的人,彆說你想把薑域送到北疆,即便是送去西天陪你父皇,哀家都支持,甚至想勸你搞快點兒。”
他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會說。鳳頤宮就在前頭了,朕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彆介啊,”我攔了他一攔,“你的生辰快到了,哀家出嫁前就給你選好了禮物,現在隨哀家去鳳頤宮拿吧。”
他好像不太感興趣,擺擺手還是提步離開:“你能送給朕什麼禮物,無非就是隨便找些傻狗烏龜之類的玩意兒戲弄朕。等萬壽節過後再送吧,省得把朕氣出好歹,連生辰也不想過了。”
我點頭哈腰地跟上:“這次有認真準備呢,費了極大心血。是你在西疆打仗時就找工匠做好了的,隻是沒有辦法送到那裡,”說到此處,怕漏了餡兒,是以整顆心都提起來,“是一副金絲軟甲。”
他怔了怔,低頭審視我:“金絲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