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不厭瞬間皺眉:“當然介意, 我為了做王妃都這麼努力在學習了,他如果還是想娶彆人,那我肯定生氣。”
說到這裡, 就變得患得患失的,握住我的手臂略急躁地跟我講:“你這樣問,我忽然有點擔憂了。他雖然是我唯一想嫁的人, 但我卻很可能不是他唯一想娶的。京城裡還有很多跟我一般大的小姐,你幫我分析分析,誰跟他最般配行嗎?我好提前防著點兒呀。”
我簡單分析了幾個, 最後就說不下去了。
越來越想不通憑什麼。憑什麼那個把她捧在手心裡、連眼睛裡都盛滿了對她的歡喜的太子都沒有娶到她,而到現在依舊沒有明確此生隻娶她一個人的薑域,能得到她獨一份的情意。
這樣比起來,她還不如嫁給真的喜歡她的太子呢。
於是, 我就做了這輩子, 最不明智的一件事。
也知道這是個極蠢的主意, 也想過薑域會像看神經病那般看我, 甚至把我攆出去。但我還是強撐著,一邊說著自己和他一樣喜歡阿厭的客套話,一邊在心裡忿忿著他為何沒有那麼喜歡表姐。
京城的雪下得越來越大。
他依舊拒絕著我撐過去的傘。
看得出來他的生氣,我也做好了他把我趕出去的打算, 可這個人卻抬手拂去落在他眉上、臉上的雪, 哽咽著同我說:“你回去吧。等明年春夏, 蓮蓬長好的時候,我們就定親算了。”
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他答應得有點兒太快了。
但我還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甚至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用心:“好。蓮蓬長開, 她至少能在難過之中找到一件開心事。”
次年, 春夏之交, 很順利地和薑域定了親。
定親宴上薑初照帶喬不厭大鬨,碗碟罐盞的碎片四處亂飛,我第一次體會到恐懼:碎片割到她就完了,血肯定流出來,她超級怕臟,肯定會被嚇哭。
但好在是薑初照也反應過來,摔東西的時候惦記著這一茬,用身子擋住了她。
夜晚回府。
薑域已經喝醉,無法親自送我回去,踉踉蹌蹌地送我至王府門前,囑咐管家務必把我送到邱府、送到我爹娘跟前。說完這些,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府院深處。
管家駕著馬車同我閒聊,於是到此時我才明白,自己得逞不是因為能言善辯戳中了薑域,而是因為來得恰當時。
“真的有很多人在反對王爺和喬家小姐的婚事,”管家歎著氣跟我講,“反反複複,林林總總,連在陛下身邊伺候的蘇公公都來了。說了一些話,我雖然不曾聽到,但王爺送蘇公公走後,一個人在外麵大雪中站了好久。我過去送披風,他問我,‘明明知道那個人身子骨不好,明明一直在做心理準備,可聽到他可能會死,為什麼還是很難受?’我曉得,王爺說的人就是他的皇兄,就是陛下。”
他好像不是不喜歡阿厭。
他好像很怕那位陛下為此早亡。
我的出現,大抵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都反對,我是理由最荒唐、卻把他逼到絕路讓他徹底失去信心的那個人。
“老奴也在王爺跟前伺候了五六年了,還從未見過他醉成今夜這樣呢。說句話小姐彆介意,老奴覺得你主動要求嫁給王爺其實也對,不然要讓王爺自己去找理由退了喬家小姐的話,他估計會更難受,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簾外荷風嫋嫋入懷間。
喬府後湖已離我不遠,想停下馬車去看看,卻聽到池中小舟上傳來的姑娘的哭聲,和小公子時而罵罵咧咧、時而甜甜寬慰的言語。
是有過這麼一刹那的後悔的。蓮花盛開,蓮蓬長成,我喜歡的姑娘卻因為我,無法開心呢。
*
喬不厭介意薑域納側妃,但我不介意。
我主動找薑域討論這個問題:“半年多了,太子已經去西疆好久了,姐姐依舊不開心,好像還是喜歡你的。要不到成親的時候,你娶她為正妃吧?甚至不必給我名分,我可以當做陪嫁過來的丫頭,隻要讓我天天見到她就成。”
這些話把薑域氣笑了。
他對著府院飛雪,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住怒火,平和又耐心地勸我:“邱蟬,你站在阿厭的角度想一想,你方才這個說法,有多麼荒唐。一次就夠了,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地傷人,任憑誰都受不了。阿厭她確實肚量大、確實不太記仇,但她也是會難過的。”
我從小到大很少哭。
但不知為什麼,每次跟薑域說完話,我就忍不住掉淚。
“我太蠢了。我好像再也不能天天跟她在一起……她應該再也不願意見到我了。”
薑域半蹲在我麵前,用帕子輕輕地幫我擦淚,儘管他自己也不高興著,但還是故意逗我:“京城最好的大家閨秀,也會哭出鼻涕泡嗎?”
我趕緊止住哭聲,慌亂地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就哭得更大聲了:“根本沒有鼻涕泡,你騙我的。哇——”
他笑起來,如山頂覆雪,如蒼穹明月,溫雅柔易還帶著讓人平靜的力量:“怪不得你喜歡阿厭呢,你倆有些方麵確實挺像的。所以你看,其實不必要非得強求著讓她陪在你身邊,她最可愛的樣子就在你心裡,你最好的樣子也在她心裡,你們互相影響著變得很像,是不是也算變相地陪伴彼此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然後這些話,指引我走過了其後的六年,我未曾覺得那麼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