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1 / 2)

鄭衛華的電報大年初一這天被人送來,信則是過了正月十五才收到。

信是由鐵柱來讀的,他上了半年學,認識了不少字,鄭衛華的信裡也沒有什麼生僻字,他自己連蒙帶猜再查查字典,就把信給看完了。

“爸說我們可以過去了!”

鐵柱看完信,高興地連蹦帶跳。

鐵蛋跟在哥哥後麵跳,像大青蛙帶著一隻小青蛙。

他們蹦了一圈,又返回桌前,鐵柱把信交給陳芸看:“爸爸說我們可以去部隊了!”

陳芸接過信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覺得很高興,點頭說:“嗯,我們可以去部隊了。”

鐵柱問:“現在去給爸爸拍電報嗎?”

鄭衛華信上讓他們走之前拍電報過去,他那邊會安排好人來接他。

“哪有這麼早。”陳芸笑他:“咱們還得收拾東西呢。”

“現在就可以收啊。”

“沒那麼快的。”陳芸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了,彆心急,就這幾天了。”

隨軍不是出門幾天,收拾了包裹就能走。

沒有意外的話,他們這次離開,以後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回來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安排好。

陳芸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陳家村,和父母說了要走的事情。

“那好啊,這都幾個月,也該來信了。”

肖月珍笑了下,摸了摸陳芸的頭發:“以後日子就好了。”

在沒確認隨軍時間前,肖月珍比誰都心急,從鄭衛華走後就一直問,現在真的要走了,她卻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晚點走就好了,過一個月油菜出菜薹了,還能醃點鹹菜帶過去。上次你說時間來得及,我就把家裡小菜都吃了,倒是你上次送來的香腸還剩不少,我去年也醃了點豬肉,都給你帶上吧。”

肖月珍說著就要去拿東西,被陳芸拉住了。

“媽!我一個人帶三個小孩呢,本來行李就不少,你再讓我帶這些,我能搬得動嗎?”

“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帶吧?”肖月珍說:“到那邊吃什麼?”

“你放心,鄭衛華總不能讓我們餓著。”

“你就什麼都指望衛華吧!”肖月珍戳了戳她的腦門:“衛華工作那麼忙,你也不知道心疼他。”

“我怎麼就不心疼了?去年做的豬肉脯他一個人分了一半。”陳芸給自己辯解,見肖月珍又要罵她,連忙開口:“行吧,我這都要走了,您!您要罵一次性罵個夠,要不以後就不容易罵到了。”

肖月珍被她氣到了:“你個死丫頭!”

氣歸氣,姑娘還是要理的,就跟陳芸說的,她這次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肖月珍嘴上說走了好,實際心裡真舍不得。陳芸說東西重了帶不走,她就去拿了一百塊錢出來。

“拿著。”

陳芸不收:“我這麼大了還要你的錢?”

“給你就拿著。”肖月珍把錢往她懷裡一塞:“多了我也給不出來,這錢你拿著防身,去部隊不比在這,住樓房就跟城裡人差不多了,乾什麼都要花錢。”

“我那有錢!”

“你有什麼錢,還不都是衛華給的?”肖月珍瞪了她一眼:“給你就收著,彆多嘴。”

看她這樣,陳芸覺得自己再說什麼可能就要挨揍,於是識趣地閉上嘴。

肖月珍看她收了錢,表情好看了點,繼續說:“還有跟鄰裡關係處好一點,那都是衛華戰友,你和人關係處好了,他在外麵才不會有拖累。”

“我知道。”

肖月珍說著她領悟到的人生哲學,陳芸就聽著,時不時點頭,態度很配合。

她一口氣說了大半個小時,說的嘴巴都乾了。

“媽你喝水。”陳芸遞上茶缸。

肖月珍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歎了口氣:“唉,你跟衛華分開我愁,這要隨軍了還是愁。”

陳芸接了句:“要不怎麼說兒女都是債呢。”

“我看你就是討債鬼!”肖月珍拍了她一巴掌,趕她滾蛋:“不稀罕看到你。”

陳芸一扭腰躲過她的巴掌,嬉皮笑臉:“我就不走,今天賴這了!”

“不走也沒飯給你吃。”

陳芸說:“我不吃你的飯,我吃我爸的。”

她扭頭看向陳友金:“爸你給我吃吧?”

陳友金鋸著木頭,聞言嗬嗬笑了兩聲:“肯定給。”

肖月珍呸了一聲:“給個屁!今天你們倆都沒得吃!”

陳芸在陳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便開始收拾東西。

她一個女人帶三個孩子,也拎不了多重的東西。

隨身行李隻裝了幾套衣服,還有幾截剩下的香腸,另外就是蓋和墊的兩床被子,剩下都提前打包好郵寄過去。

之前鄭衛華走的時候要做路上吃的東西,這次他們四個人一起走,當然也要做,還得做的更多。

鄭衛華不在,陳芸一個人擀不動太硬的麵,於是做鍋巴這個選項便被剔除了。她決定做點肉鬆出來,到時候帶點米飯或者做幾個餅,用肉鬆就著吃。

肉鬆好吃不難做。選瘦肉切塊,煮爛後用擀麵杖壓扁,把壓扁的肉放掌心中用力揉碎,再加入調料,放鍋裡小火慢炒,完全炒乾就行。

做肉鬆的這天楊雪梅也來幫忙,揉肉這一過程就是她幫忙的。

“小陳你怎麼買的都是瘦肉啊,一點油見不到,這能好吃嗎?”

這東西做的挺快,陳芸做好之後給楊雪梅分了一份:“配粥配餅都行,乾吃也好吃。”

楊雪梅推辭不要,要是彆的她要就要了,這肉鬆可全是肉做出來的,太貴了!

“雪梅姐,我也不是白給你的。”陳芸把東西往他懷裡一塞:“我也有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直接說唄,那我能幫的肯定幫啊!”楊雪梅繼續推辭:“其他就算了,我要吃的話自己買肉。”

“唉你這人!”

楊雪梅端著簸箕,麵露無奈:“行吧,我收著,你說有什麼事?”

“是這樣。”陳芸說:“我們這次走,以後可能不會經常回來了,這房子一沒人住就容易倒,我想著雪梅姐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幫我住一住,免得房子壞的太快。這屋裡家具都留給你,還有前麵的菜園,也順帶幫我種一下吧。”

楊雪梅呆住了,陳芸這哪是請她幫忙?這就是給她白送東西啊!

“這不行,我哪能白要你東西呢?!

她又把肉鬆還回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

“怎麼就是白要了?我這房子沒人住,過不了兩年就壞了,那以後我們回來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楊雪梅依舊猶豫。

陳芸又說:“行了雪梅姐,這些東西我又帶不走,不留給你留給誰?”

“不是還有你娘家人嗎?”

“我爸自己就是做木匠的,他還能少了家具?至於彆的,他們是能搬過來住,還是能天天走幾個小時跑來種菜?”

這話說的有道理,楊雪梅也被說服了,但沒當場答應,說要和家裡人商量下。

“行吧,那你回去和紅林哥好好說。”

楊雪梅商量的結果,就是下午的時候帶了一百塊錢過來。

陳芸看!到錢的時候呆了下:“這是做什麼?”

“你彆彆蒙我,我知道你這次走以後估摸著以後幾年也不一定回來一次,這房子等於就白送給我們家。不說彆的,光你家這口水井當時就花了不少錢。白要我心裡過意不去,太貴了也出不起,就隻有這麼點,給你們帶上算個路費。”

楊雪梅把錢塞過來,虎著臉說:“要是不收錢,東西也彆給我,這房子空著就空著吧。”

一個說白給,一個說白給就不要,兩人吵了半天,最終各退一步,陳芸收了楊雪梅五十塊錢。

“大概後天,還得先去開個證明。”

“行,後天正好,紅林要去拉肥料回來。”

陳芸把院子托給了楊雪梅,衣服不能帶的郵寄。還有一些吃的東西,陳芸送了點去娘家,給楊雪梅分了些,剩下的一些送去了支書家,和他說了院子給楊雪梅的事情,托他平時照看點。

鄭家這麼多親戚,陳芸沒把房子給他們,反而給了一個外人,她怕自己走了之後會有人來鬨事,到時候反而害了楊雪梅。

到走的那天,天還沒亮陳衛軍就來了。

“姐!”

陳芸打開門,還沒怎麼睡醒,眯著眼打量了他一會:“你來這麼早乾嘛?”

“媽讓我送你上火車。”

陳衛軍年前已經去鍋爐廠上班了,今天是特地請假過來的。

“我半夜起的床,那是一路披星戴月,就怕時間不夠。”

陳衛軍擠進來:“等我發了工資攢夠錢一定要買個手表,要不然太難受了。”

陳芸半閉著眼睛,打了個哈切,拖著雙腿往屋裡走:“你吃了沒?”

“沒啊,這麼早我上哪吃啊?”

“你也知道這麼早啊。”陳芸又打了個哈切,去廚房拿了兩個卷餅出來。

這是她昨晚剛做的,薄薄的餅卷肉鬆,夾了酸脆可口的蘿卜絲,美味又管飽。

陳芸放下餅:“你慢慢吃,我繼續睡一會。”

她轉身回了房間,往床上一倒繼續呼呼大睡。

等到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五點多。

二妞比她醒得早,主動給自己穿好了衣服,又要幫弟弟穿。

陳芸坐在那發了會呆,伸了個懶腰下床!床,被子卷起來,往蛇皮袋裡麵塞。

一個蛇皮袋裝一床棉被,陳芸一手拎一個,想起還有另一包衣服,估計得扛著走。

她心裡幻想著那副畫麵,頓時覺得自己跟個逃荒的一樣。

怎麼鄭衛華來去就那麼瀟灑呢?

“早上時間來不及了,咱們隨便吃點吧。”

陳芸邊說邊打開門,撞見在堂屋裡轉來轉去的陳衛軍時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陳衛軍都給她搞蒙了:“姐我早就來了啊,還是你給我開的門。”

“有這回事?”陳芸完全不記得了,不過想來應該是真的:“等很久了吧?”

陳衛軍都快等睡著了:“現在就走嗎?”

“等等,還沒刷牙呢。”

她刷了牙洗完臉,給臉和手塗上蛤蜊油,看嘴巴有點乾,又沾了一點點抹在唇上。

陳衛軍看著直翻白眼:“姐你好了沒?”

“好了好了!”陳芸把東西收好,放到行李中,那邊鄭衛華已經拽了兩個蛇皮袋。

“東西都在這了嗎?”

“我看看。”陳芸扒著幾個袋子數了數:“衣服、鞋子、棉被、書、吃的也在……”

陳芸在吃的包裹裡拿出餅,給三個孩子分好,自己也咬了一個,問陳衛軍:“你要不要?”

“我都吃過了。”

“吃過了?”

“對啊,你給的。”陳衛軍歎氣:“現在好了嗎?”

陳芸把所有東西檢查了一遍,點頭說:“好了。”

“那出發了?”陳衛軍一手拎著兩袋棉被,肩膀上扛著裝衣服的包裹,大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