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1 / 2)

鄭誌強的逃跑是長時間處心積慮後實施的行動。

他被抓沒多久後就被關押進了農場改造。

一個勞改農場其實並不是全封閉的,真正有圍牆的地方就那麼一小塊,外麵是大片屬於農場的田地,被關押進去的犯人每天定時出門工作再定時返回。

鄭誌強進去之後,靠著能說會道很快榜上了一位管理人員,得到給農場田地澆水的機會。

他每天夜裡去鏟開水渠給地裡灌水,天亮就可以回去。

這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給田裡放水能抓到很多魚,一天少說十幾斤,隻要膽子大一點,就可以賺到錢。

但鄭誌強做了一段時間,卻以自己起不來為由,找了另外一個犯人幫他乾這個活。

替鄭誌強乾活能賺到錢,就算不敢賣魚也可以自己留著吃,他提出來彆人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最初他是偶爾這麼做,然後偷懶的次數越來越多,漸漸的彆人都知道他性格懶散,連有錢都不願意賺。

鄭誌強偷懶的時間越來越長,當他連續一周都沒去乾活,而其他人都沒有懷疑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連借口都不用找,直接讓彆人幫他看一周的田,自己晚上趁著許多犯人回來,農場監管不到位的時候偷溜了出去。

鄭誌強這一跑,過了四五天才被發現,農場那邊發現後發動人去尋找,找了好幾天沒找到,才想起來要往彆處找。

等到農場那邊派人下來核查時,青山大隊的人才知道鄭誌強跑了。

再對一對他的特征,很快便有人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鄭誌強,正是除夕那天和鄭二叔發生衝突的人!

陳衛軍的信上說,鎮上公安在經過一係列的排查之後,覺得是鄭誌強在逃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剛和丁老太吵完架離開的鄭二叔,於是便一路尾隨,到了沒人的地方才出現,在與鄭二叔的交談過程中發生了爭執,失手把他推倒,造成鄭二叔的死亡。

公安和農場的人現在都在找鄭誌強,但是一直沒找到,懷疑已經去了其他地方。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想要出去,首先得拿到戶籍所在地的證明,否則的話寸步難行。

但這點對於鄭誌強來說並不是難事,他做過木匠,很容易就能偽造出公章給自己開虛假的證明。

陳衛軍覺得鄭誌強和陳芸他們有仇,出來後說不定會報複他們,想讓陳芸小心一點。

他還說鄭誌強因為為骨折在農場沒有得到好的治療,如今走路有點跛,讓她看到這樣的人記得離遠一點。

跛腳?

陳芸盯著這兩個字,悚然一驚。

她不由回想起在回去的車上,她晚上起來倒水遇見的小偷。

那個小偷一直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走路姿勢也有點彆扭。

當時陳芸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到底什麼時候見過那個人,如今再想想,他的眼神簡直和鄭誌強一模一樣!

陳芸覺得渾身發冷。

她抓著信紙縮在沙發上,胳膊上掛滿了雞皮疙瘩,骨頭縫裡都冒著涼氣。

鐵柱進門的時候就看她呆在那,寫完作業她還在那,不禁有些奇怪。

“你怎麼了?”他走過來問:“生病了?”

陳芸被他的聲音驚醒,回過神深吸了兩口氣:“沒事、沒事,就是你衛軍舅舅來信了。”

“說的什麼?”

“沒什麼。”陳芸把信折好放到口袋裡,起身道:“我去做飯,晚上給你們做肉吃。”

她心裡藏著事,難免有些失誤,晚飯做的和平時完全不是一個水準。

晚上鄭衛華不回來吃飯,陳芸做好飯把菜端上來,先夾了一塊肉,嘗到嘴裡差點吐出來。

她大概是把糖當成鹽了,做出來的肉寡淡中帶著一股甜,味道彆提有多奇怪。

“先彆吃,我重新炒一下。”

她把菜端到廚房,加了鹽翻炒了一番,重新端上來後味道好了一點,勉強可以進嘴。

吃完飯,鐵柱要去寫作業,二妞去洗碗。

鐵蛋想跟陳芸一起玩,被陳芸哄走了。

她回到房間想要準備明天的課,打開課本就不由自主開始發呆,等她回過神,本子上已經被劃滿了雜亂的線條。

“咚咚。”

門響了兩聲後被推開,鐵柱探出腦袋看了看她:“你要喝水嗎?”

陳芸搖頭:“不喝。”

他哦了一聲,但沒走。

陳芸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有。”鐵柱推開門走進來:“我作業寫完了。”

陳芸表情疑惑:“然後呢?”

“有幾道題不怎麼確定,你幫我看看。”

他說著就跑了出去,不一會拿了自己的作業本過來。

陳芸接過本子,問他是哪一道題不會。

“這個、這、還有這一道。”

鐵柱指了幾道題,陳芸看了看:“這些題目都很簡單啊。”

“我不知道自己算出來的結果對不對。”

這些題目對陳芸來說非常簡單,一眼掃過去就知道答案。

“都是對的。”

“這麼快啊?”鐵柱似乎有些不滿意,又指向另一道題:“那這個呢?”

“這也是對的,都沒錯,你相信自己就行。”

鐵柱平時學習的進度早就超過了課本,老師布置的作業對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陳芸已經很久沒給他輔導過作業了。

她有些奇怪鐵柱這是怎麼了,看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孩子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惱,才反應過來:“我沒事,你彆替我瞎操心。”

鐵柱被戳破,有些不自在。

他奪過自己的作業本,手背在身後老成地說:“我沒瞎操心,明明是你今天有問題,你今天做飯特彆難吃。”

“我今天失手了。”

“你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做飯也會不好吃,今天是特彆不好。”

陳芸沒想到他會這麼敏銳,想了想承認道:“沒錯,我今天心情卻是有一點不好。”

“應該是很多吧。”鐵柱斷言道,站在她對麵問:“你有什麼煩惱可以跟我說,爸爸不在家,我就是家裡的頂梁柱。”

陳芸一下子笑出來:“你才多大,還頂梁柱,就這小身板能頂得動嗎?”

鐵柱被質疑了,有些不愉快。

想了想伸出右手,放在桌麵上:“來比一比吧。”

“什麼?”

“掰手腕,我現在肯定能贏你。”

他今年虛歲九歲,跟鄭衛華後麵鍛煉了一年多的時間,胳膊上已經可以看到肌肉的輪廓。

陳芸如今還真沒把握能穩贏,畢竟上次她贏得已經很艱難了。

“這個就沒必要了吧,是不是頂梁柱又不是看力氣來決定的。”

“那看什麼?”

陳芸唔了一聲,想想道:“看的是很多方麵,年齡、閱曆、能力等等。力氣大充其量是能力中的一小部分。”

鐵柱對這種說法有些不滿,他覺得自己可以保護家人的時候,陳芸卻還是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

“我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小小的煩惱。”陳芸比了一個指尖大小:“很快就會好。”

鐵柱先是有些疑惑,眼睛在陳芸身上掃了一圈,恍然大悟道:“你想生寶寶?”

陳芸愣了下:“你聽誰說的?”

“不知道,忘了,反正彆人說的。”鐵柱眼睛看向左邊,對陳芸說:“你沒什麼要擔心的,你要是要生就生唄,反正我沒什麼意見。”

“沒這回事,你整天在瞎想什麼?”陳芸在他腦袋上敲了下:“我暫時沒打算生孩子,你不用聽彆人亂說。”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法律也沒規定女人一定要生孩子。”

被鐵柱一打岔,陳芸心情倒是輕鬆了一點,她把鐵柱推著往外走,對他說:“你啊,好好上學就行了,其他的暫時不用操心。”

鐵柱被推出去,板著臉回到房間。

一進門,就看到二妞正在和鐵蛋搶東西。

見到哥哥進來,二妞找到了靠山:“哥你看他,要撕我的書!”

鐵蛋經常被哥哥揍,有點怕他,見到鐵柱進來對他討好地笑。

“哥哥,給。”他主動把書遞給鐵柱。

鐵柱拿過,瞥了他一眼。

鐵蛋連忙跑開。

“下次他要撕你的書不用搶,他撕多少就讓他吃多少,另外再扣他的零花錢給你重新買本新的書。”

二妞吐了吐舌頭,感覺哥哥今天好凶。

另一邊鐵蛋也是這麼想的,麵對吃書和零花錢的威脅,小屁孩連忙保證:“不,不拿。”

鐵柱哼了一聲。

鄭衛華當天回來的很晚,到家時孩子們都睡了。

客廳給他留著一盞燈,他輕輕推開房門,本以為陳芸已經睡了,誰想到他剛進去就見人坐了起來。

“吵醒你了?”

“我沒睡著。”陳芸靠在床頭看著他。

“怎麼了?”鄭衛華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走近了問。

陳芸看了他一會,勾了勾手指讓他靠近,隨後仰起頭親了過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結束的時候呼吸都有些不穩。

鄭衛華單手解開武裝帶,動作有些急迫。

他三兩下脫了身上的衣服,就要上床,卻被陳芸用腳抵住。

“怎麼了?”

陳芸的腳抵在小腹,稍稍用力,聽到鄭衛華驟然加重的呼吸,才說:“鄭誌強跑了。”

一句話澆滅了鄭衛華所有的幻想,他握住陳芸的腳踝:“從哪聽說的?”

“我弟今天來信告訴的。”

陳芸把枕頭底下的信拿出來,交給鄭衛華:“你看看。”

鄭衛華接過看起來,陳芸有些蔫蔫地歪著身體。

陳衛軍在信上說的事情對鄭衛華的衝擊很大,他之前確實懷疑過鄭二叔的死可能另有隱情,卻沒想到這是鄭誌強乾的。

“老家那邊沒人告訴你嗎?”

鄭衛華搖頭:“我沒收到消息。”

這一點有些奇怪,當時鄭二叔死亡他們當時就給鄭衛華發了電報讓他回去,現在鄭誌強逃跑並且疑似殺了父親,竟然沒有一個人和他說。

“你還記得咱們回來的時候,我跟你說在夜裡遇到一個小偷嗎?”

鄭衛華點頭說記得。

陳芸跟他說了之後他也曾經去找過,但是沒有找到相似的人。

“當時我就看他覺得熟悉,現在想想,我覺得他就是鄭誌強。”

陳芸摸了下胳膊上重新冒出來的雞皮疙瘩:“你說他會不會找我們報仇?”

鄭誌強從農場逃脫,還涉嫌殺父,一旦被抓到,可能會被槍斃。

在這種情況下,他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鄭衛華覺得不乏有這種可能:“部隊這邊查的嚴,鄭誌強不可能混進來,你這段時間能不出去就儘量彆出去,我找人幫忙看看能不能早點抓到他。”

陳芸點頭。

她原本也是這樣考慮,但同樣的話被鄭衛華重新說一遍,便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她往他那邊挪了挪,腦袋靠在他胸口,聽到一聲又一聲強勁的心跳,輕聲說:“你也要小心。”

“我會的。”

接到陳衛軍的那封信後,陳芸就基本不出門了。

她不僅自己不出,也不讓幾個孩子出門。

在與鄭衛華商量之後,陳芸和鐵柱說了鄭誌強的事情,讓他平時看好弟弟妹妹。

“我知道。”鐵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保證道:“我肯定不讓他們出來。”

“好孩子。”

日子一天天照樣過,除了不出家屬院的門之外,陳芸的生活與之前並沒有太大差異。

鄭誌強依舊沒有被找到,鄭衛華托了鐵路那邊的關係找人,找到幾個相近的,但都不是。

溫度漸漸升高,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薄。

五月份的時候,這邊出了一件新鮮事——古勞縣下屬的長衛大隊有個人集結了十幾個村民,自立為皇帝。

古勞縣多山,去年端午前後發生山體滑板的四姑娘山就屬於這個縣。

縣裡山多,從古至今土匪也多,建國後經過一次次清掃,山上的土匪活不下去,一部分被抓去勞改,一部分被放回原籍種田。

那部分被放回去的土匪在山上過慣了瀟灑的日子,現在被人壓著種田,一兩天可以,時間長了就都有意見。

恰好如今各地都在鬨運動,之前一個土匪頭子領著底下的人趁勢吃到了好處,胃口越來越大,於是糾集了十來人建立了“古勞帝國”。

土匪頭子自立為皇帝,分封底下的人當大臣,還有三位娘娘。

這種白日做夢的人在建國後出現了不止一次,沒有一個鬨出什麼名堂。

這次也不例外,這“古勞帝國”不過建立三天,就被縣公安局的給滅了。

公安局把人全抓了之後,“古勞帝國”的皇帝以及大臣們全被判處了死刑,槍決的時間就在最近,不知道是中間出了什麼問題,這些犯人的槍決地點被改到了市一院對麵。

土皇帝的事情是整座城市最近的熱點,知道要當中槍決,不少人都想著要不要去湊熱鬨。

“陳老師,你要去嗎?”

陳芸擺手:“我不去,我怕血。”

“這麼一說我也不去了,聽說一槍過去腦袋碎得跟豆腐一樣,那我也不去了。”

小學裡男女教師比例各一半,女教師們大多數都選擇不去,男教師倒是有兩個比較心動。

“你們去了被被嚇得做噩夢啊。”

“怎麼可能,我們能被這點東西嚇到?”

說話的老師躍躍欲試,還攛掇其他人,說是男人就不應該怕這些東西。

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一樣好麵子,受不得激。一問是不是男人,那就算再怕也得咬著牙上。

最終男老師們一個不少全都去圍觀,女老師們一邊覺得他們傻,一邊也想著出去聚一聚。

“不如我們這周一起去國營商店逛逛吧,最近天都熱了,我想去看看有沒有新衣服。”

那人說著,看向陳芸道:“陳老師,咱們一起去吧。”

陳芸有些猶豫。

天氣眼見著熱起來,她的夏裝倒是不急,但是三個孩子長得快,去年的衣服又不能穿了,必須要重新置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