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陳衛軍的好事一樁接著一樁。

這個暑假還沒過完,陳芸就接到陳衛軍寫來的信,說工廠有意願推拒他成為工農兵大學生。

工農兵大學生是這個特殊時代的特殊產物,從七零年還是試點,七二年推廣。

學生們進入大學或者大專院校,進行為期兩到三年的學習,畢業後一樣頒發學位證書。

因為推舉製度不公平以及學生入學水平參差不齊,工農兵大學生在後世受到許多詬病。

但在如今,它是所有向往大學殿堂的學子們唯一的入學途徑。

陳衛軍顯然非常想要把握這個機會,這從他信中的文字就能看出來。

陳芸也覺得他應該爭取。

不管入學的學生水平如何,老師們的水平總是有真才實學的,隻要陳衛軍願意,他總能學到自己想學的知識。

她寫信回去表達了自己的祝願,但隨後陳衛軍的回信卻顯得多了許多顧及,說自己才結婚,上大學一走就是幾個月,如果她明年去上大學,到時候王三妮剛生子,就沒辦法照顧到。

陳芸被弟弟的速度震驚了。

這才結婚兩個月,竟然就已經懷上了?

她對著來信無語凝噎,鄭衛華看她許久沒動,走過來問:“怎麼了?”

“王三妮懷孕了!”

陳芸用非常驚歎的語氣說。

鄭衛華對於陳衛軍的印象不錯,知道他將要為人父有些高興:“寄點東西回去?”

“那我改天買點麥乳精寄回去。”

陳芸看完信,把信紙折起來收好,起來的時候還在感慨:“他們的速度也太快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陳衛軍與陳芸的通信變得頻繁起來。

他才二十歲,放到後世連大學都沒畢業,在這時候都要當爸爸了。

王三妮懷孕之後,身上的種種變化都讓陳衛軍感到手足無措,這種心態不好和父母工友說,就一股腦寫信告訴陳芸。

前一封說王三妮吃什麼吐什麼,後一封就說她已經不吐了但是口味變得很奇怪,然後又是摸到了孩子的胎動。

他寫一次信動輒好幾張紙,一點小事都要寫很多字,簡直比肖月珍還能嘮叨。

陳芸對他的變化感到新奇,又想到鄭衛華,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情況。

“你說我?”

鄭衛華被她的問題問住了,回想一下不太能想起當時的心情:“太遠了,忘記了。”

“這怎麼都能忘記?”陳芸不相信:“總不能一點都不記得吧。”

事實情況還真的差不多。

他十六歲進軍隊,二十歲結婚,結婚之前與當時的妻子隻見過兩麵,印象稱得上單薄。

那時候他職位還不高,假期也短,兩年才有二十天假。

前妻來信說懷孕的時候他剛在全區比武中輸了,隻拿到了第二名,正咬牙要把人超過,完全沒心思想要當父親這回事。

幾個孩子懷孕以及生產的時候他都不在,很難去體會其中的艱辛。

直到前妻因為難產而去世,他才覺得後悔,可惜為時已晚。

陳芸靠枕在鄭衛華腿上,拉著他的手指把玩,聽他剖析當時的心態。

“難怪。”裡麵鐵柱之所以連帶著他一起炸死,應該是很早之前就有怨的。

“什麼?”鄭衛華低頭,抽出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癢。”陳芸拉住他的手不給動,捏了你他的手指,又往下摸到虎口的位置。

全是老繭。

“你手上的繭太厚了。”陳芸突發奇想:“能削薄一點嗎?”

她說完起身,去廚房拿了把見到回來。

鄭衛華可看著她手裡的東西,罕見的想要退縮。

“不用了。”

“試試吧,這麼厚的老繭你自己舒服?”陳芸坐在旁邊,攤開他的手不讓動,右手握著剪刀,刀口對準老繭最厚的地方:“你彆動啊。”

鄭衛華垂下眼,視線被她白皙的脖頸擋住,看不清下麵的情況。

陳芸小心剪掉一塊老繭,抬頭問他:“疼嗎?”

“不疼。”

鄭衛華說,另一隻可以自由活動的手碰到她的脖子。

陳芸縮了縮,手有些不穩:“你彆亂動!”

她語氣有點重,鄭衛華哦了一聲,縮回手。

依次把兩隻手上的厚繭削薄了一層,陳芸放開剪刀摸了摸,老繭沒有磨平,反倒是比之前更刺人了。

鄭衛華握起手,把她的手指包在手心裡。

陳芸動了動:“應該找點東西磨一下,對了家裡是不是有銼刀?”

鄭衛華:“……”

最終他還是沒能攔住陳芸,讓她找來銼刀,對著手心磨,非要把老繭給磨平。

陳芸沒把老繭都剪完,所以這麼弄鄭衛華也沒多少感覺。

她磨完,又摸了摸,這次感覺好多了。

正準備放開時,鄭衛華卻反握住她的手,手指從指縫中鑽進去,掌心相觸,輕輕捏了一下。

“怎麼樣?”

陳芸沒聽明白:“什麼?”

“修過之後會舒服點?”

陳芸臉蛋微醺,如同剛灌滿汁的蜜桃一般,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嗯?”

鄭衛華疑惑著又問了一遍,一手與她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準確捉住雙唇。

他的吻與表現出的氣質很不一樣,有種難得的溫柔。但這樣的溫柔隻是短暫的假象,很快他便親手撕破了偽裝,撬開齒縫攻入城門,上上下下掃蕩了一番。

陳芸被吻得有些喘不過來氣,腦袋暈暈乎乎的。

等到分開時,她的雙唇已經被吸的發麻。

鄭衛華抵著她的鼻尖,又輕輕吻了吻,低笑著問:“如何?”

……

新學期,學校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教授要走了。

教授之前是教大學的,運動才開始的時候被手下一個學生搞了,下放挖了兩年河渠。

後來部隊建了家屬區,有了配套的中小學,一位與教授有舊的領導就想辦法把他弄來教書。

如今他又要重新回去教大學生了。

雖然教授在學校裡基本不管事,但他隻要呆在這邊,就相當於一個定海神針的作用。

有了他,小學申請的東西都很容易批下來。

這幾年教授與陳芸他們相處的很不錯,更是教了鐵柱不少東西。

他要走,陳芸一家人都有些舍不得,於是決定請教授吃頓飯當作為他送行。

請客的時間定在周末,陳芸早上去買菜的時候意外發現了竟然有牛肉,於是除了五花肉之外還買了兩斤牛腩,準備做西紅柿牛腩。

鄭衛華上午有事,陳芸把鐵柱叫進了廚房。

她以給老師送行親手做才更有誠意的理由哄騙鐵柱去做飯,自己在一旁當甩手掌櫃,隻動口不動手。

鐵柱在廚藝上的天賦比鄭衛華要好太多了,稍微提點一下就行。

看他這幅模樣,陳芸覺得在過兩年完全可以交出掌勺大權。

“切成這樣行嗎?”鐵柱拿起一塊豬肉問。

陳芸擋著鼻子:“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殺豬的時候沒放血,陳芸覺得今天的豬肉味道格外難聞,一股腥臭味。

她感覺有點透不過來氣,手在鼻子前麵扇了扇。

鐵柱仿佛背後有眼睛異樣:“你先出去吧,我知道怎麼切。”

“那行。”

這豬肉味道太難聞了,陳芸也呆不下去,聞言跑去窗戶邊,打開窗探頭深吸了兩口氣。

鐵柱很快把肉切好,開始做菜。

“炒糖要加多少水?”

“爐子這種火可以嗎?”

“我炒成黃色了!”

畢竟是初學者,鐵柱很多時候分寸拿捏不好,都要來問陳芸。

“這個顏色還不行,再多炒一會。”陳芸說著,又捏起鼻子:“今天這豬肉味真大。”

鐵柱抬起頭,看了眼放邊上的豬肉,聳動鼻子聞了聞。

“還好。”

“一點不好,你估計是聞多了習慣了。”

這腥臭的味道讓人惡心,陳芸有點呆不下去。

“我出去了,待會等到糖水成焦黃色的時候再把肉放進去,炒到全部上色。”

“好。”

鐵柱目送她離開,攪動著琥珀色的糖水,捏起一塊肉放鼻子前麵嗅了嗅。

“不臭啊。”

不管是紅燒肉還是西紅柿牛腩,都要煮很長時間。

陳芸家裡一個灶不夠,又去李從英那借了一個。

教授是十一點左右來的,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瓶茅台酒。

二十年份的。

“我好不容易留下來的,都不舍得喝。”

他把酒放下,抬眼一看廚房裡忙活的鐵柱,呦了一聲:“今天鐵柱做飯啊?”

鐵柱給爐子扇了扇風,給肉翻炒著收汁。

牛腩的濃香溢滿整間屋子,教授聞著肯定道:“一聞就知道這東西味道差不了。”

陳芸心裡卻又有點犯惡心,覺得這個味道有點太重了。

她拍了拍胸口出去透風,走廊裡傳來各家做飯的香味。

比家裡還難熬。

如果隻是家裡也就算了,可是彆人家的味道也難聞。

陳芸這才明白可能是她自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