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華盯著那幾個字看了許久,才把視線移到陳芸臉上。
陳芸其實也沒比他好多少,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等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腦袋裡麵還是空的。
到底是上過戰場,鄭衛華的心裡承受能力要好上許多,驚愕過後很快回過神來。
“還有彆的檢查嗎?”
陳芸搖頭。
“那……”鄭衛華發現聲音有點緊,他清了清嗓子:“醫生還說了什麼?”
陳芸還是搖頭。
三分鐘後,兩人重新回到醫生辦公室。
“確實懷孕了啊,恭喜。”
醫生看到檢查單,對陳芸說:“懷孕前幾個月要主義不要劇烈運動,避免勞累,禁房事,吃東西選清淡一些的……”
陳芸迷迷糊糊聽完了醫生的告誡,心不在焉的走出醫院,下樓梯的時候差點沒站穩。
“小心!”
鄭衛華險險的拉住她,差點嚇出冷汗:“走路看著點!”
“哦。”
她回過神,儘量打起精神。
陳芸回到家,第一時間鑽進了房間,呆愣愣坐在書桌前。
鄭衛華緊接著跟進來,走到她麵前,牽起陳芸的手。
她的手指有點涼,鄭衛華捂了好一會才有了點溫度。
他把手握緊手心裡,伸手虛虛的抱住她,另一隻手在她背上輕拍著。
陳芸靠在她胸前,半響,長長的歎了口氣。
“怎麼就懷孕了呢?”
鄭衛華也不知道,他的生理知識比陳芸要匱乏的多,連避孕套並不是完全避孕都不知道。
他心中的混亂一點不比陳芸少,但他更知道這時候應該穩住,要是他慌了,妻子要去靠誰?
“沒事的。”鄭衛華說:“不會有事的。”
他一遍遍重複,不知道是在安慰陳芸,還是在對自己說。
陳芸靠在他懷裡,被熟悉的氣息圍繞,心中漸漸冷靜下來。
首先,雖然她和鄭衛華都不不想要孩子,但它既然都這麼努力的來了,總不能再給趕走。
其次……其次……
陳芸想不出什麼其次來,她對此毫無經驗,想著鄭衛華應該比她懂得多一點,仔細觀察,才發現他有多慌。
“我當然不會有事。”陳芸抬起頭:“軍醫院就在旁邊呢,我能有什麼事情?”
鄭衛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半響,落在她後背的手重新有了力量。
他嗯了一聲:“不會有事。”
“唉,千防萬防的,還是沒防住。”
鄭衛華滿肚子疑惑,聽她起了個頭,才順著問出來。
他當然不會懷疑妻子的是否忠誠,隻是這種情況實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陳芸低著頭,耳朵尖是粉色的:“那個……有幾率過去的。”
鄭衛華驚了下:“這樣?”
“嗯。”陳芸手指絞在一起:“幾率很小,我也沒想到。”
鄭衛華久久無言,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她背上輕拍著。
兩人就這麼麵對麵靠在一起,等到鐵柱說飯做好了才出去。
飯桌上,麵對鐵柱探究的視線,陳芸好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
還是鄭衛華對幾個孩子說:“你們媽媽懷孕了。”
“懷孕是什麼?”
鐵蛋問。
“就是肚子裡有小寶寶了。”鐵柱回答的時候心情有些複雜。
“小寶寶?”
鐵蛋對著陳芸的肚子看,看得她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他看了好久才收回視線,一臉被欺騙的表情:“沒有小寶寶!”
陳芸尷尬地咧嘴,對他解釋:“現在還沒長大,所以看不到。”
“那什麼時候長大?”
“要過幾個月。”
鐵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捧著碗扒了一口飯,又好奇:“小寶寶長什麼樣?”
陳芸跟他大眼對小眼,半響說:“我也不知道。”
鐵蛋哦了一聲,眼睛一轉又有問題。
陳芸趕在他開口前往鐵蛋飯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吃飯吧。”
“我不要青菜!”
“多吃青菜長高。”
自從得知懷孕,陳芸的心情就一直有些奇妙。
她開始感覺有些不自在,開始無意識地摸肚子。
肚子現在還是平的,她知道裡麵有個胚胎會不短吸取養分成長,再過一個月這裡就會凸起,長大的胚胎會積壓她的內臟。
陳芸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她夢到自己的肚子變得特彆大,然後嘭地一下炸開。
她滿頭是汗,呼吸粗重。
鄭衛華被她的動靜吵醒,坐起來問:“怎麼了?”
陳芸搖搖頭,靠在鄭衛華肩膀上:“做夢了。”
她緩了緩,深吸了幾口氣,重新躺下去,拉著鄭衛華的衣服說:“睡吧。”
檢查結果出來的第三天,陳芸出現了孕吐反應。
這個反應來的毫無預兆,早上刷牙還好好的,才在餐桌前坐下,她便感到一股無法抑製的惡心感。
“唔……”她捂著嘴巴衝進廁所,對著馬桶嘔了半天,隻吐出來一些酸水。
她吐了好一會,感覺胃裡難受的感覺才消散了一些。
幾個孩子看她的反應都有些嚇到了,擠在門口盯著她看。
“媽媽你又生病了嗎?”二妞擔憂的問。
陳芸剛吐了一波,現在還覺得難受,嘴裡滿是奇怪的問道。
她不想開口,但是見幾個孩子怕成這樣,隻能打起精神安撫:“這應該是懷孕的正常反應。”
“為什麼懷孕就要吐?”鐵柱問。
陳芸也說不出來,她擺擺手,到外麵接了一杯水漱口,等嘴裡奇怪的味道退的差不多了,才說:“我也不清楚,但是很多人都有。”
幾個孩子一直皺著眉,陳芸站在客廳通風處,對鐵柱他們說:“你們吃飯吧。”
“你不吃嗎?”
“我吃不下。”
她擺手,重新倒了一杯水,小口喝著,試圖壓下作嘔的感覺。
陳芸的孕期反應特彆激烈,前兩天還好一點,之後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不吃偶爾也會吐,一天到晚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短短幾天時間,她就明顯瘦了一圈。
家裡的幾個人看她這樣都急在心裡,鄭衛華跑了好幾次醫院問有沒有緩解的辦法,都沒有什麼用。
臨睡前,陳芸又去吐了一次,吐完回到房間,看鄭衛華站在房間中央。
“怎麼不睡覺?”她問。
頻繁的嘔吐傷到了喉嚨,陳芸說話聲音變得粗啞難聽,像是磨皺了的砂紙。
鄭衛華走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東西。
“這什麼?”
“梅子,聽彆人說孕吐吃酸的會緩解一點,你試試。”
這個時間沒有新鮮的梅子,鄭衛華打聽了很多地方才買到的酸話梅。
梅子有種特彆的香味,陳芸感受了下,沒有嘔吐的,便升起一些期待。
她撿起一顆話梅放入口中,酸鹹的味道使唾液瘋狂分泌。
陳芸咽下口水,用牙把話梅核剝出來吐到手上,梅子嚼了嚼咽下去。
“怎麼樣?”鄭衛華有些緊張地問。
陳芸手搭在肚子上,感受了下:“好像還行。”
話音剛落,熟悉的惡心感又洶湧襲來,來勢洶洶地要把剛吃進胃裡的東西趕走。
陳芸又去吐了,鄭衛華跟在後麵,好不容易弄來的話梅被捏在手裡,差點揉爛了。
一股腦把吃的東西全都吐完,陳芸直起腰,咳了兩聲。
鄭衛華給她拍了兩下,又出去倒水漱口。
一番折騰過後,陳芸身上完全沒了力氣。
她摸了摸有點硬的小腹,歎了口氣,覺得懷孕真是折騰。
“我們談談。”鄭衛華拉她坐在腿上,大手覆在小腹的位置。
他的手掌很暖,摸在肚子上感覺很舒服。
陳芸身體後仰,靠在他胸口,歪著頭問:“談什麼?”
他一時沒有開口,拇指指腹在皮膚上輕擦著。
陳芸等了一會沒等到她開口,困意襲來,她打了個哈切。
“這孩子,不要了吧。”
陳芸嘴巴剛張開,在聽到這句話時愣住。
過了兩秒,她若無其事的打完這個哈切,隨後說:“彆開玩笑了。”
“不是在開玩笑。”鄭衛華的表情很鄭重,聲音卻極為平淡:“它會害死你。”
陳芸莫名想起前幾天做的夢,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要了吧。”鄭衛華把她圈在懷裡,克製著力氣:“好不好?”
陳芸心亂如麻。
這幾天她過的這麼幸苦,從心底來說,她其實也是怨過的,偶爾幾個瞬間,也會想要不不要孩子算了,何必遭這份罪。
如今這些偶爾閃過的念頭被鄭衛華提出來,還這麼鄭重其事。
陳芸沉默,低著頭看著肚子,鄭衛華的手還放在上麵,輕緩的撫摸著。
她思考了許久,最後有了決定,手指搭在鄭衛華的手上,拒絕道:“不。”
鄭衛華身體一緊,心情複雜到難以表述。
“如果就這麼放棄它,我可能以後都睡不安穩。”陳芸仰頭貼著鄭衛華的下巴,呢喃著說。
“太辛苦了。”
“會熬過去的。”陳芸動了動,額角擦過對方下巴上冒出的堅硬胡渣:“那個梅子應該有點作用,你給我留著。”
鄭衛華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歎息著:“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所以安分了,陳芸的孕吐反應從第二天開始神奇的減緩了許多。
雖然早上還是雷打不動的要吐一番,但是吐完之後可以吃下點東西了,特彆是話梅,她一口氣可以吃好多。
對於這樣的改變,全家人都鬆了口氣。
鄭衛華想著再去多弄些回來,鐵柱則自告奮勇的給她做話梅粥。
二妞去廚房給哥哥幫忙,鐵蛋則對著陳芸的肚子說:“小寶寶,你要乖一點。”
陳芸摸了摸他的腦門,鐵蛋在她手心裡蹭了蹭,又問:“小寶寶還沒長大嗎?”
“還沒呢。”
“唉,它好慢啊。”鐵蛋老成地歎氣,之後又問:“小寶寶長大什麼樣,跟大黃一樣嗎?”
陳芸:“……”
大黃,從名字就可以知道,這是條大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