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濕的雙手。
“撒旦啊，喬尼。”貝利亞憐惜地親吻康斯坦丁的額頭，心念急轉間，他似乎明白了之前侵入人類身體那些藥物的真正作用。
它讓康斯坦丁看到了自己最為恐懼的畫麵。
康斯坦丁看到自己殺死了他。
這是他最為恐懼的。
他的死亡是康斯坦丁最為恐懼的畫麵，所以之前將他從地獄召喚出來的時候，他會是那樣的表情，那樣的態度。
若僅僅如此，身為黑魔法大師的康斯坦丁不至於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但問題在於，貝利亞的心核確實遭到了重創，還在試圖展開自己領域的時候被這個世界的法則所傷，吐血昏迷了一段時間。
無論是染上了康斯坦丁身上的鮮血，還是遺留在長袍心口處的血跡，無不在佐證那個該死的幻覺，這徹底混淆了人類的認知。
貝利亞都不知該感謝還是憎惡那些傷害了康斯坦丁精神的藥物。
“真相就是，你不曾用曼尼的天使之刃傷害到我。”搶在康斯坦丁再度開口前，貝利亞的手指豎起抵在驅魔人的唇邊，麵對康斯坦丁時柔和的笑容變得倨傲起來。雖然路西法才是地獄的傲慢君王，但不客氣地說，被造物主當做頭生子精心創造出來的熾天使哪一個不傲慢。
“曼尼，我知道他，一個狂熱追隨米迦勒的座天使而已，他的天使之刃根本無法傷到我。”
康斯坦丁微微睜大了眼。
貝利亞不介意告訴他的人類更多。
“喬尼，我是曾立於上帝禦座之側的熾天使，能夠傷害我的，唯有同等級的力量，曼尼隻是座天使，他的天使之刃不足以破開我的防禦。”
天使可不是上帝禦前唱唱聖歌傳播一下福音的吉祥物，他們的本質是戰士，而作為戰士，本就有武力值的高低。熾天使牢牢占據天堂金字塔的頂端，僅次於高居水晶天的上帝。
曼尼想要“犯上”，他的力量遠不夠格，換米迦勒來還差不多。
有理有據。
康斯坦丁皺了一下眉，手掌不自覺撫上了貝利亞的心口處，低聲道：“那你這裡的傷是怎麼回事。”
貝利亞沉默了。
“貝利亞！”
“……與你有關。”貝利亞抿了一下嘴唇，他發誓不再對康斯坦丁說謊，即使真相再難以啟口。
“我見證了你的……消亡。”貝利亞的神情有刹那的恍惚，心核再度泛起的疼痛讓他收緊了手臂，將人類拖進懷裡，嘴唇則貼在他耳廓的位置。他說的每一個詞都能夠帶起人類耳膜的細微震動，酥麻的感覺讓康斯坦丁下意識蜷緊手指，但墮天使說出的話卻將那點旖旎的心思粉碎。
“你死在了我的眼前，靈魂無處可尋。”貝利亞慢慢垂眸，輕喃著道：“你讓我心碎。”
於是，他的心核就破碎了。
在心碎之前，誰能想到，原來熾天使也如精靈一般，會被絕望與痛苦所殺死呢。
“你……”
“喬尼。”貝利亞低下頭，凝視著人類的眼睛，“失去你，會殺死我，因絕望而死去不是精靈的特權。”
康斯坦丁看著神情裡染上了悲傷的墮天使，他抬起手，攬住貝利亞的脖子，仰起頭，微涼的吻落在貝利亞的眼瞼處。
抱歉，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他對貝利亞的重要性，他本以為……本以為那是謊言下單方麵的泥足深陷。
誰能相信，原來那是真實。
是真實啊。
他們之間有無數的謊言，唯有感情，從未摻假。
***
在雙重守護咒的保護下，重傷的墮天使與疲憊的驅魔人相擁而眠，直到第二日中午的時候，康斯坦丁才在饑腸轆轆中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他有些茫然地睜著眼，等他終於清醒，意識到自己和誰在哪裡的時候，他偏過頭，果然對上了一雙清明的黑眸。
康斯坦丁忽然想知道，他們曾經相擁的夜晚中，有多少個晚上，貝利亞這個壓根不需要睡眠的熾天使其實是清醒著偷瞄他的。
“不算是偷瞄。”貝利亞唇角微翹，明顯心情很好。他伸手卷著康斯坦丁的一縷黑發，笑盈盈地道：“我隻是不敢相信，我愛的人就睡在我的身邊，這讓我忍不住去想，他夢境裡的安寧是否有一點是因為我的緣故。”
地獄之君專注地凝視著愛人的眼眸：“我想知道，你的夢裡是否有我的存在，而在夢裡，我們是否也如此相愛。”
康斯坦丁：“……才沒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耳廓處燃燒著的熱度似乎在短時間裡已經流竄遍全身，但驅魔人依舊一臉鎮定，或者說，自以為鎮定，“隻有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才會像你那麼多愁善感，為著這麼一個無聊的理由胡思亂想。”
貝利亞也不惱，他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都是因為我為你神魂顛倒，才會做這等小女孩的癡態。”
“……閉嘴，貝利亞。”康斯坦丁猛地掀開被子，他沒好氣地將被子往貝利亞的腦袋上蓋去。等貝利亞微笑著扒下被子的時候，康斯坦丁人已經在盥洗室裡，正往臉上撩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