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 “是我,總比是彆的什麼要好,對……(2 / 2)

曳月垂眸,鬆口氣:“那就好。他就不會知道我這麼丟臉。”

嬴祇莞爾笑了一下,無聲無息。

一不小心說了心裡話,曳月眉睫輕抬,小心瞟一眼嬴祇的分神,自言自語,自我說服一般:“反正你隻是一縷要消散的神魂,我說什麼都沒關係。”

嬴祇:“嗯。是的。”

嬴祇的手再度伸來,將藥力凝在指上,一點一點細細為他撫去臉上的傷痕狼藉。

這次曳月沒有再感到緊張,他一開始盯著嬴祇的臉,隻是故意和自己作對,看著看著已經忘了自己的初衷。

反正對方隻是一縷神魂,不是真正的嬴祇。

說什麼,做什麼,都沒關係,那盯著他看一會兒也不算什麼吧,嬴祇又不會知道。

他認認真真、仔仔細細觀察著嬴祇的臉。

第一次清晰意識到,嬴祇長什麼樣子。

對方比他高半個頭,他從前雖然知道對方比他略高,但那是因為他還沒長大,他不知道居然高這麼多。

嬴祇的眉毛很長很濃。

他沒有觀察過自己的眉毛,但總覺得對方的要更英挺濃密些,形狀很好看。

眉峰有一點點淩厲的感覺,一看就是個高傲尊貴、目下無塵的人。

這樣奇怪,明明這個人總是懶洋洋、或戲謔、或散漫、或無聊的笑,給人的印象最是溫雅謙和,即便明知他傲慢,也覺得那傲慢是春風。

眼睛是狹長的鳳眼,眼皮很窄,睫毛很長很密,向眼角方向傾去,仿佛一簇鴉羽,在眼尾投下深深的陰影。

他想起小時候,在九月的朝輝下,第一次注意到那鋒利的睫羽,就想要伸手觸摸一下。

他不知不覺抬手,輕輕碰了一下。

嬴祇抬眼,詫異地看向他。

於是,原本微微垂斂的狹長的眼眸便睜開了,近距離定定望著他。

叫他完完全全看清,那汪深碧的猶如春日寒潭一樣的眼眸,眼珠堅定靜篤,仿佛任何時候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動搖。

看見挺直的鼻梁,對方的鼻子生得很好看,下麵緊抿的唇,寡情又冷淡。

分明全都是鋒芒尊貴的長相,合在一起,笑起來的時候,卻隻覺得清雅溫柔了。

曳月笑了一下,像個天真好奇的孩子,得到了一個跟嬴祇等身的人偶。

觸碰睫毛的手指因為主人並未阻止,於是順著鼻梁往下,到鼻尖落下,指腹輕輕擦過那柔軟又冷淡的唇珠,下唇的唇瓣,落到線條淩厲完美的下頜。

曳月又笑了一下。

嬴祇眨了一下眼:“笑什麼?”

從頭到尾都沒有躲,沒有阻止他放肆的手。

曳月抬眼,眼眸微彎望向他的眼睛:“嬴祇你是個美人呢。大美人。”

“嗯。”嬴祇漫不經心應道,並未在意那句戲言。

曳月丈量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曳月。

這雙秋水清霧一樣的眼睛,隻慢上一點點,就會被主人親手挖掉。

因為下手的時候不留餘地,就算他阻攔及時,還是傷到了眼瞼,眼尾留下兩道深深血痕,他治療了半天,那痕跡也未曾全消。

大抵也傷到了眼球,那雙眼睛因此止不住滲出了淚意。

他素來知道,曳月自小性情驕傲暴烈,絕不受人威脅,從不低頭,以往隻覺無傷大雅,不想長成如此偏激,竟不懂過剛易折。

嬴祇想:即便看到的不是我,是彆的什麼,也不足以讓你為這種事情自傷自毀。縱使咒毒是真,有我在,總會為你解除的。

隻他自小戒備心強,怕是不肯信倚旁人的,哪怕是自己。

有心斥責兩句,話到了嘴邊,卻見他在笑。

從前再歡喜,也隻一點點清淺如冬日浮光笑容的少年,第一次這樣笑。

恣意靈動,帶著矜清自若的傲氣。

是很難很難養的。

眼淚露水一樣掛在少年的臉上睫毛上,他卻毫無所覺,神情始終高傲不遜,沒有過一絲一毫軟弱祈憐。

此刻笑起來,便像清晨金色的陽光穿過霧氣蒙蒙的竹林,留下一道一道夢幻的光影,山泉叮咚。

那道被照見的清霧,深林穿過光影飲泉的鹿。

都很難很難再有。

猶豫了一下,歎一口氣,罷了。

嬴祇唇角揚起很淺的幅度,輕聲說:“我是美人這件秘密,我還以為少爺十三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曳月想起,他拔掉嬴祇簪子,第一次反擊作弄對方時候。

他垂眸笑了。

從這場劫數裡完全放鬆下來。

是啊,如果非要愛上什麼人,是嬴祇的話就沒關係了。

嬴祇不會傷害他,也不會讓他卑微可憐,痛徹心扉,生死不能,他不會失去一切,隻是為了求得一點愛意。

更何況……隻是嬴祇的一縷很快就會消散的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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