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希音尤帶著怒意,他一直知道這個外甥叛逆,主意大,卻未曾想到他膽大包天,惡作劇到自己頭上。
聽到這話,才一怔。
“什麼意思?”
長離撐著下巴,他外表看著瀟灑不羈少年氣,實際上年齡卻已經二十三歲了。
“因為這樣,我們就與他一樣了啊。”
人想要接近高冷的貓貓時候,首先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喵喵叫著,把自己也偽裝成一隻貓。
騙對方以為,自己是他的同類。
……
曳月再次看到長離的時候,他一身白衣勁裝,在他的潮生閣山崖邊喝酒。
比天上的雲更飄逸輕盈。
“你這裡風景好,特彆適合看月亮。”長離自來熟道。
曳月望著雲海之上的月亮。
的確如此。
長離少年氣的臉上總是掛著燦然的笑:“我阿娘也喜歡月亮,因為她喜歡的人名字裡有一個月字。但是,那個人不是我爹。所以,我最討厭月亮。”
曳月朝他看去。
長離還在笑,笑容有些冷意和滿不在乎:“我爹早死了。我娘不喜歡我,我算是被希音養大的。”
曳月看著遠處的雲海月光,無動於衷。
長離自顧自講著:“我小時候第一次見希音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樣大,希海鮫人成年後三百年都不會改變相貌。現在我長大了,他看上去跟我一樣大。”
“希音和我娘,準確來說是關係很遠的堂姐弟,他是希海的少主,我娘隻是一個有鮫人血脈的凡人。我娘待我嚴厲,隻有希音待我溫柔。人喜歡上對自己好的人,是很正常的對吧。根本不是什麼罪。”
一片寂靜。
就在他以為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時候,聽到那個月色一樣清冷,冰雪一樣皎潔的少年,很輕地嗯了一聲。
長離低頭喝了一口酒,搖搖酒瓶,小狼一樣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對曳月說:“你要喝嗎?這樣的月色最適合談心喝酒了。”
曳月眼神冷靜:“不。你喝過的,沾了口水。”
長離愣了一下,這是個高傲壞脾氣的少爺貓貓,他怎麼會忘了。
“哈哈哈哈。”長離大聲笑了一會兒,在對方蹙眉趕人前,從懷裡拿出另一瓶酒,“這個沒人碰過,沒開封過,我保證。接著!”
說著朝曳月丟去。
根本沒想喝酒,但東西丟過來了,下意識接住的曳月。
那瓶子是青色的,上麵浮雕一樣刻著一株梅花。
精致,雅致。
瓶子封口完好,果然沒有打開過。
“是青梅酒。”
不管是什麼酒,曳月都沒有喝過。
不,其實是喝過的。
他從萬妖之海回來的那天,嬴祇給他斟過酒。
當時喝的太快,忘記了是什麼滋味。
打開瓶口封泥,曳月淺淺嘗了一口。
和那天喝得不太一樣,又好像是一樣的。
他這次喝得慢,有了準備,並沒有被嗆到。
但心底絲絲縷縷漫上的澀意、微苦和寂寞,卻叫他好像又和那天是一樣的。
被嗆得,眼底微微滲出一滴水。
不多,很快就會乾涸。
他看著遠處明亮的月光,在想,這一刻嬴祇在做什麼?
是在睡覺。
還是坐在玉霄殿的窗台前,在和他看同樣的月光?
嬴祇喜歡飲酒,也許這一刻也在飲著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酒。
他突然感到好奇,想要知道,嬴祇喝的酒是什麼。
他想喝,和嬴祇一樣的酒。
就好像,沾染上同嬴祇一樣的氣味了。
……
這一刻嬴祇的確沒有睡。
他就坐在玉霄殿,窗外就是雲海和月光。
月色銀紗一般落下,世界皎潔如白夜。
嬴祇的唇邊掛著淡淡微笑,他的眉眼卻是深靜的,深碧眼眸裡無喜無悲,某一刻卻又像是溫柔的。
“他長這麼大,很少親近我。的確不容易做決定。”
在嬴祇的對麵坐著一個僧人。
那個叫淨悲的佛子,執著茶盞。
“但是,他長大了,應該有朋友。”
嬴祇:“大師,情劫很難渡嗎?太久了。他很少讓我等這麼久。”
“自然難,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劫。”
嬴祇:“是嗎?”
佛子半闔眼簾:“殿下向來聰慧,悟得無上大道,卻切莫小看這情劫。大千世界,無數凡人傾其一生都在度這個劫。”
“情劫並非隻是情人眷侶之愛,還有親人友人之愛。是我之與我,我之與人,人之與我,我之與世,世之與我……更是一個人存在的本源。”
“若是生出劫數,靈魂便如樹的根生了病,這病甚至會侵蝕人的魂魄,叫人活著卻猶如死去。甚至自願墮入黑暗地獄,也不想再為人。”
“苦海無邊,此海便是世情之劫海。便是佛祖來了都無法渡過。”
但是,嬴祇不信。
他眼眸微彎,眉睫鋒芒,從容淡淡:“即便難以參悟,那麼多凡人也都還活著。我的曳月向來聰慧,悟性絕佳,他不會是之一。”
他垂下眉睫,有些慵倦,遲疑了一下:“慢一點,也無妨。”
總不至於真讓他等凡人的百年。
對麵佛子,隻道了一聲佛偈。
“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