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貓貓祟祟 僅存於他想象中的,無形無相……(1 / 2)

46、

玉皇山的風其實很冷。

這一點就算在盛夏, 矗立在雲海邊的棧道,也仍舊能深切體會到。

風把紅衣吹得鼓起來,仿佛這具身體裡要異變出什麼。

翅膀, 或者骨骼。

曳月趴在棧道的欄杆上, 感受著一步之外懸崖之外的風。

他應該閉上眼睛的,卻隻是微闔著眼眸望著。

沒有什麼表情。

如果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嬴祇。

但即便睜開眼睛, 也很容易想到。

想到那一天嬴祇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愛他。

想到他們最終不歡而散。

他那時候是什麼感受?憤怒嗎?

看上去好像是,但實際上是落荒而逃。

如果不憤怒的話,就會被看出脆弱,晚一秒就會皺著臉哭出來。

哪怕捂著臉也遮掩不住。

他有時候會想,當他小的時候嬴祇那麼寵他, 縱著他,如果仗著小孩子的樣子撒嬌,胡攪蠻纏,哭泣示弱,嬴祇會不會有可能……有一點心疼退讓?

真的站在嬴祇麵前的時候,他就知道答案了。

嬴祇一直是溫柔的, 於是很多東西都被溫柔遮掩了。

他看著那張絕對理性理智冷酷, 卻仍舊溫柔的, 沒有一分動搖的臉,在那一刻想象不出曾經他們和好時候,嬴祇是什麼樣的。

那一刻有一些慌張。

就好像曾經的嬴祇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刻, 消失了, 永遠。

但他卻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如果他聽嬴祇的話,是不是那個嬴祇就能回來?

於是在那一瞬猶豫了。

可是,就像他想象不出曾經他們和好時候的嬴祇一樣。

和好之後, 嬴祇就會回到過去時候的樣子了嗎?

“……如果我知道你會愛我,就不會離你那麼近……”

他捂著眼睛。

流動的山風吹得眼睛發紅刺痛。

“狗屁。你從未離我近過。”

帶著哭腔的無望的怨怪,近似撒嬌。

於無聲處。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俗,暴躁?

如果嬴祇聽到,大概又要皺著眉這樣說了,這個人連不高興的時候,眉眼神情也是溫柔繾綣的。

但那繾綣,或許隻存在於他的錯誤感知。

他以前從不說粗鄙之言,也不喜歡,但嬴祇越不喜歡他這樣,他越要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是說了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情,才被討厭疏遠的,好過因為我愛你。”

怎麼會那麼荒謬。

因為那個人讓他感受到了愛,於是產生了想要回應的愛,卻因為他的回應被認為是錯誤的,而失去。

他垂直行於懸崖的峭壁。

不是倒掛,也不是正立。

於是這個角度看去,世界並不顛倒,也不是正常。

就好像行走在兩個世界的夾縫處,於是,錯覺什麼都可以被允許暫時存在。

包括軟弱和眼淚。

從指縫流出的水跡,被山風帶走。

假裝從未存在過。

即便落回臉上,也錯覺是露水。

清晨的山風吹拂,僅存於他想象中的,無形無相的嬴祇消失。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之前見不到嬴祇的第多少天,獨自安靜的時候,他會和僅存於他感覺之中的嬴祇說話。

不是幻覺,幻覺最起碼有外貌。

也不是幻聽,因為沒有聲音。

隻是,感覺。

感覺是有時有,有時候沒有。

因為看不到,連聲音也沒有。

隻出現在世界最安靜的時刻。

在太陽出來前,在水底喧囂和窒息之前的寂靜裡。

問他,你是想要死去嗎?

溫柔的,理性的,疏離的,這樣問他。

“不。雖然你令我這麼痛苦,如此痛苦,也還是想見你。”他在半生半死的間隙回應。

這樣可悲。

這個世界上帶給他所有美好、期待,教他熱愛的男人,帶來了極致的痛意。

但因為是這個人給的,於是連痛苦也是一種美好。

好像痛苦就不是痛苦了,是一種心上的傷口開出的花。

痛苦通常都是醜陋的,因為傷口帶來的困獸一般的掙紮而猙獰。

但因為他格外馴服緘默,開出了美麗的花,於是區彆於世界上任何一種痛意。

該是被重新命名的。

但他沒有這種知識,無法給予名字。

如果一定要說,叫作“嬴祇”。

是一種名為嬴祇的痛。

他用傷心和愛意澆灌,以期有一日可以擁抱那大簇的花海。

有時候花會瘋長,叫人站立都困難。

有時候可以靠想起過去來緩解。

有時候想不起來,唯一可以讓那些花停止生長的辦法,是立刻馬上不顧一切走到嬴祇的麵前去。

哪怕是遠遠看一眼也好,就可以暫時得救。

即便那個人不想救他。

曳月睜開眼睛,山風吹拂懸於崖壁之上的紅衣,秋水清霧一樣的眼眸半睜半合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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